幽州之乱 十九

除了有明确记载的李从珂外，还有一个在后来影响极大的风云人物，此时很可能也跟随在李嗣源身边。这个人是李克用手下一个非著名将领石绍雍（又名臬捩鸡）的儿子，大名叫作石敬瑭。据石敬瑭后来说，他家的远祖是春秋时大义灭亲的卫国大夫石碏，汉末时避乱迁居西域，所以他是汉人，《旧五代史》就是这么说的。但欧阳修或者认为这是石敬瑭在瞎扯蛋，或者认为石敬瑭不配当汉人，所以在《新五代史》中他是西夷胡人之后。

总之，石敬瑭究竟是胡人还是汉人，起码现在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不过一般说来，《旧五代史》史料价值要高于《新五代史》。而且，即便证明他的确是胡人血统，他的民族认同也已经是汉人，实际上绝大多数沙陀人后来都在稍后融入了汉族的血脉之中。现在网上挺流行的一种论调，因为石敬瑭不是汉人（其实不一定），所以他后来也就不是那个什么玩意儿的说法，个人认为属于哗众取宠。

石敬瑭成年之后，性格很内向，沉默寡语，不苟言笑，喜欢读兵书，将前世名将李牧、周亚夫视作自己的人生偶像。这个年青人的表现，得到老将李嗣源的注意，将自己女儿嫁给他，并收入自己麾下。如此后，一个义子，一个女婿，经常都跟随在李嗣源身边，闲时两人常一起去打马球，战时则两人一起肩并肩冲锋陷阵。

可以说，此时的李从珂与石敬瑭，就是一起扛枪的兄弟，那友谊都是用鲜血和生命凝结成的。谁也没法预先想到，在未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怎样分道扬镳的命运…

好了，让我们把镜头转回当时。经过七天在山间顶风冒雨的艰苦行军后，李嗣源父子率领的晋军先头部队，终于翻过位于幽州西南的大房岭，在距离幽州城约六十里，也就是在后世，因为出土的北京人头盖骨而大名鼎鼎的周口店这个地方，与巡逻的契丹军队狭路相逢！

契丹巡逻兵没想到会突然与这么多晋军相遇，惊慌之下急忙边战边撤，同时让快骑急速通知周边的契丹军队：晋军来了！

契丹军统帅世里曷鲁也是久经战阵之人，对于晋军有可能沿太行山路进军，东出解幽州之围，也是有所准备的。因此从周口店往东，每一个谷口的两侧山地上，都已有契丹军队布防。

这样，现实情况与原先预想颠倒过来，是晋军迎难而上，契丹军据而守。不过骑马驰突的契丹人显然真的不善于打山地战，哪怕是据险而守这种本该占便宜的作战方式都打得不怎么样，屡屡被晋军的远射程强弩所压制。李嗣源、李从珂父子更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英雄气慨，率将士猛冲猛打，一次又一次地击溃契丹军队的阻截，冲过了一个又一个谷口，在奋战中前进，终于突破重重因难冲至山口处。

山口外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直至幽州都是平坦大道。但这并不意味着艰难险阻已经过去，而是真正考验的开始。接到警报的契丹主将曷鲁，已经迅速调集了一万名骑兵在山口外列阵以待，准备利用山口窄小，晋军不可能同时冲出的有利地形，以众凌寡，让晋军出来一个死一个，出来一对死一双！毕竟这里已是平地，已经到了适宜契丹军队发挥骑兵优势的地方了！

因为每一段历史，都只能发生一次，所以太容易给人制造这样一个论点：一切都是必然，历史只可能这样发展，绝不可能有别的路径。反正你已经不可能做实验来验证正误。

但据我所知，凡是可重复验证的复杂博弈系统，都没有必由之路。

是啊，百川终要到海，就像一个人，不论是轰轰烈烈地过一生，还是猥猥亵亵地过一生，不论富可敌国的一生，还是家徒四壁的一生，不论是高风亮节的一生，还是卑劣下作的一生，不论是惊天动地的一生，还是默默无闻的一生，最终都会走向相同的一个结局：死。

那是不是所有人的传记，用一个“死”字就可以总结了？所以不论轰轰烈烈，还是猥猥亵亵，不论富可敌国，还是家徒四壁，不论是高风亮节，还是卑劣下作，不论是惊天动地，还是默默无闻，都不值一提？反正最后没什么区别？否则就是幼稚的什么什么？

幽州之战 二十

此时，连续战斗多场，体力差不多已经透支的晋军将土们，突然见到比本方多好几倍的契丹骑兵出现眼前，惊慌与失望的情绪交相而至，不由得相顾失色！身经百战的李嗣源知道，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到了，在这种时候，自己决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否则恐惧是会被传染放大的，军队的崩溃就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