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之战 十五

阿保机集中大军，开始对幽州城发起猛攻。有了之前攻陷朔州、蔚州、新州等城市的成功经验，阿保机觉得自己的军队已经由攻城菜鸟修炼成攻城达人了，拿下一个手下败将周德威防守的幽州，应该不是太难的事。但他不知道，在城塞攻防战方面，他其实才刚刚入门，此前契丹军队攻城的成功，都是带有一定偶然性。而现在，阿保机所面对的这座城市，不论在城防的坚固，储备物资的丰富，守将的水平，和守军的顽强方面，都大大超出了他此前遇到的任何一座城。老办法不管用了。

阿保机首先使用的主要攻城方法，还是挖地道。契丹军队在城外多个地点同时开挖，像鼹鼠似从四面八方钻向城中。周德威早料到卢文进会教契丹人玩这一手，沿城墙内也挖掘了一道深沟，并在沟内灌入油脂，契丹人向前掘进的地道总会被它截断。一旦地道与壕沟被挖穿，守在壕沟上方的晋军士兵马上点燃油脂，倒灌进地道内的油脂能马上地道内的契丹人变成烤鼹鼠！

地下的不行，那就玩地上的。契丹军队在城外积土堆山，土山越堆越高，渐渐向城墙逼近。周德威的应对方法更加狠毒，用熔化的金属液向土山抛洒，被烫死烫伤的契丹兵状貌惨不忍睹！土山的增高进度遂无法持续。

在攻防战最激烈的阶段，契丹军队每天伤亡上千人，但僵持状态仍无法打破，架不住惨重损失，契丹军队的攻势不得稍稍减弱。不过，城中的损失也并不小，局势仍很危险。与此同时，幽州的战事，也在影响着远离幽州的地方。

例如，在汴梁的后梁皇帝朱友贞得知契丹大军进攻幽州，还把周德威给围住了，就像1941年的丘吉尔听说希特勒已经进攻苏联，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为奖励有功，朱友贞一连给钱传瓘、钱传璟等钱镠的十一个儿子加官进爵。

差不多就在钱家众公子升官的同时，正在黎阳与梁将刘鄩对峙的李存勖，接到了周德威的求救文书。文书上说：新州失利，幽州被围！民间风传契丹军队的人数，有说三十万的，有说五十万的，甚至有说一百万的！确却数量虽不得而知，但渔阳以北的山谷之间，到处都是契丹人的牛车、帐篷，羊、马等牲畜更是布满了山坡，好象大半个契丹民族都把家搬到幽州来了…

李存勖看罢，感到很为难：以周德威的报告看，此次契丹南下，兵势极盛，少量援兵恐怕无济于事。如果自己亲率大军北上与阿保机决战，那么刚刚从后梁手中夺取，统治尚不稳固的河北数镇，会不会又在梁军反攻下丢失？使一年多的血战成果前功尽弃！如果不去救，又担心周德威顶不住，既丢失好不容易得到的卢龙之地，又丧一员上将，寒了众将士之心！

事关重大，李存勖不敢轻忽，便召集众将开会，共同讨论如何应对北方突然出现的严峻形势。

会上，有不少将领面露难色，显然，老大不愿放弃苦战得来的魏博等诸镇，那么即使要北援也只可能派兵力有限的偏师。这样的苦差事，那是谁摊上谁倒霉，安金全不就晚节不保了么？更不用说还有个下场更惨的李嗣本！去和阿保机交手，没准步要他们的后尘！于是建议说：契丹人没有后勤系统，打到哪儿就抢到哪儿，一旦他们把城外的东西抢光，自然就会退走。

幽州之战 十六

不过此时的晋军毕竟还是一个充满战斗力的坚强团体，当然不会所有人都踌躇不前。以足智多谋著称，在参会众将中排名第一的老将李存审，就认为应该尽快组织援军，救援幽州。他说道：“如果我军犹豫不决，行动迟缓的话，幽州可不属于我们的老根据地，那里人心难测，如果长期见不到援兵，万一城中生变，后果不堪设想！”

在参会众将中排名第二，以骁勇敢战闻名的猛将李嗣源则直接请战：“周德威是国家的重臣，他现在困守幽州孤城，情势已十分危急，朝不保夕！我们岂能见死不救？请大王给我五千精锐骑兵，我愿担任大军的前锋，与契丹蛮虏决一生死！”

刚刚归顺李存勖不久的原梁军降将阎宝，可能想尽快给新主留个好印象，也积极支持两位前辈的主张，并在具体的战术细节上做补充说：“我们应该挑选精兵，注意控制山地险要，多准备强弓劲弩，多设埋伏，只要克制住胡骑的长处，就没什么可怕的。”

见到如此积极主动的部下，李存勖不由得转忧为喜，赞道：“以前唐太宗只靠一个李靖，就生擒了颉利可汗，现在我有三员猛将，还怕什么？”

随后，李存勖等定下了救援幽州的具体作战方案。方案仿照当年的夹寨之战，分成两阶段执行：

由于李存勖一时凑不出一支足够强大的援军，但又不能让幽州守军等待太久，否则看不到希望会让人绝望。所以在第一阶段，先由李嗣源和阎宝率少量精兵，开进到尽可能距离幽州不太远，又有坚固城防可依托的地方。然后寻机出击，袭击那些离开大营出来“打草谷”的零散契丹兵，制造声势。这样既能较低的代价削弱契丹军对幽州的攻势，也能给幽州城中的军民打气：别灰心，援兵离你们不远了！

第二阶段，等李存审集结到足够数量的兵力，再北上与李嗣源、阎宝会合，与顿兵坚城，久攻不克而士气衰竭的契丹军队决战，解幽州之围。

四月，李嗣源率先头部到达岐沟关之西的易州涞水县。稍后，阎宝奉命从王镕、王处直处征调精兵，赶来与李嗣源会合，而后进驻岐沟关，利用这一险要为基地，开始进行骚扰作战。李嗣源、阎宝白天守关，入夜便组织精锐小队出关，袭击幽州周也零散的契丹兵，不但屡有斩获，甚至还设法与幽州城中的周德威取得了联系。

周德威信心大增，写信告诉李嗣源说：“据最信的情报，契丹军队大约有三十万，携带的牛马等牲畜的数量不详，但听说已经被吃掉一半多了！幽州一直攻不下，损失的人畜却越来越多，据说阿保机有些后悔，时不时痛骂卢文进一顿来出气。现在，大部份契丹军队已经不再攻城，而是分散到周围搜寻食物，就连阿保机的中军大营都只有不到万人！要决战的话，最好乘夜出奇兵，掩其不备。”

周德威大概不知道李嗣源的兵也很少，尚不具备决战的实力。因此李嗣源并没有去袭击阿保机的中军大营，只是将周德威信中提到的契丹军队情况上报给李存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