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帝”阿保机 五
契丹贵族“民主派”们,为维护传统所做的第一次正义斗争,还没来得及正式实施,就这样半途而废了。后世史家们站在胜利的“独裁者”阿保机的角度,将其贬称为第一次“诸弟之乱”。
“诸弟”们暂时消停了一段时间,但问题并没有真正解决。契丹人“老大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的“民主传统”,仍然游荡在多数契丹人的观念中。契丹“民主派”贵族们,因看着阿保机独自一人八面威风呼风唤雨,而患上的红眼病也还未能治愈。这一切,都意味着阿保机要想在契丹建立起以自己为首的君主专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何况,阿保机干的一些事,也表明他没有完全做到对兄弟既往不咎。前面提过,阿保机当上可汗后,设置了一个新官职“惕隐”,让老二世里刺葛担任,架空自己并不信任的堂兄弟,大夷里堇,世里迭里特。但现在看来,老二也靠不住啊!于是,阿保机借口世里刺葛在征讨女真、室韦诸部时立下功勋,给老二升官,当实权已经流失的大夷里堇。
空下来的惕隐一职,也不由其他亲兄弟替补,改由三伯父释鲁的儿子世里滑哥担任。另外,阿保机还封了粘睦姑为晋国夫人,以表彰她的告密之功。你说,这真是心无介缔,既往不咎吗?
一大批患有红眼病的“民主派”贵族,看着阿保机的这一系列人事调整,“病情”更加沉重了。
首先当然是阿保机的二弟,第一次“革命行动”的主谋世里刺葛。他当然看得出,大哥是在对他明升暗降,打心眼里已经把他当成外人了!要不怎么会给他安排一个原本由外人担任的鸡肋官职?如果不找个机会在沉默中爆发,那将来也许只能在沉默中死亡了。
更生气的,是原大夷里堇世里迭里特,和他爸爸于越世里辖底。按契丹的政府编制,同时不可能存在两个大夷里堇,这就意味着在刺葛“升官”的同时,同样处在年轻有为年纪的迭里特被迫退休了。
虽然“于越”和“大夷里堇”这两个曾经显赫的职务,已经让阿保机弄成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虚衔,工作只剩下喝茶聊天看报纸,但那好歹也是份崇高的荣誉啊,在国防部长办公室里看报纸的快感,岂是在家看报纸能够代替得了的?现在阿保机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剥夺了人家进办公室看报纸的权力,让有自尊心的辖底父子如何不怒?
最让阿保机没想到的“民主派”,是刚刚得到他提拨重用的世里滑哥。《辽史》中对阿保机这位堂弟的记载,几乎是个人类缺点于一身的无耻小人:先是和老爸释鲁的小妾私通,然后为避免东窗事发,又串通外人干掉了对阿保机恩重如山的老爸。阿保机完全找不到理由地不但不杀他,反而还提拔重用他,可这样之后,他又背叛了阿保机。
我也不知道这是阿保机太傻(这不大可能吧),还是阿保机有什么欲擒故纵的阴谋,没有记载下来,要不,干脆就是《辽史》在胡说八道。
“天皇帝”阿保机 六
“民主派”私底下加入了这么多“新鲜血流”,彼此激励,斗志重新昂扬起来,策划再对阿保机发起一次合理合法的正义斗争,打倒独裁,恢复贵族民主!等着瞧吧,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明年!
明年,是阿保机当可汗的第六年,按三年一届的老规矩,阿保机干完两届,理应改选的选举年。
新的选举年(后梁乾化二年,公元912年)很快到了,果不出大家所料,阿保机压根就不提关于新可汗选举的任何事儿,仍像新官上任似的规划新目标,坐在宝座上发号施令,指挥着大家东征西讨,去侵夺邻居们的土地和财富。
按阿保机的计划,今年重点倒霉的邻居,是生活在今内蒙西部到蒙古南部的鞑靼人诸部落。鞑靼是中原人的叫法,契丹人则把他们称作“阻卜”或是“术不姑”。他们原本与契丹人的地盘挨不着,在阿保机征服奚人与黑车子室韦之后,双方接壤了。
鞑靼人和此时的契丹人一样凶悍好斗,拥有的战马资源比契丹人还丰富,不过,他们的组织像他们居住地的沙子一样松散,这一项缺点就足以抵消所有的优点。所以,这时鞑靼人虽然很多优良的士兵原料,但从来没有一支象样的,可以称之为军队的武装力量。阿保机要打败他们的难度不大,麻烦只在于他们部落众多,又地广人稀,跑路的工作量比战斗大的多,不像地域狭小的奚人五部,能在较短时间内摆平。
阿保机有点儿担心:自己征讨鞑靼,杀进蒙古大草原的时候,老冤家刘守光会不会来找麻烦?为防患于未然,阿保机决定以攻代守,自己率契丹主力西征,让弟弟世里刺葛率一支偏师侵入卢龙,牵制刘守光的行动。
与以往一样,阿保机在自己很擅长的侵略战争中如鱼得水,鞑靼人大败,数以万计的人畜牛羊成了契丹人的战利品。但阿保机的弟弟刺葛打得更顺手,刘守光正忙于对孙鹤等一小撮顽固分子进行耐心地说服教育,砍几颗人头后,群臣都心悦诚服地一致拥护他当皇帝,皆大欢喜!
试想,刘守光有开创新朝这么大的事需要他操劳,一心又不能二用,自然没有功夫再去花心思抵抗契丹人的入侵,刺葛得以轻轻松松地一举拿下重镇平州(今河北卢龙)。
提前完成任务的刺葛也没有乘胜前进,他听说大哥还在鞑靼人的大草原上转悠着,觉得这是一个重新选举,取大哥而代之的大好机会。于是刺葛马上放弃了刚刚到手的平州,收兵回去争大位。私利重于公益,安内重于攘外,果然不论华夷,都是“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