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内攘外 十二

一直在昌乐按兵不动的梁军主帅刘鄩，在得知晋军已经进入贝州境内后，急忙调整了部署。在刘鄩看来，出现在临清的晋军并不太让人担心。第一、李存勖没有出现在那里，也就是说那只是一支晋军偏师；第二、老将军牛存节所率的平卢军已经出发，正奔赴杨刘渡口，马上就能填补上魏州东、北两面的空档。那么现在真正要担心的，是李存勖亲自率领的晋军主力，将会从哪个方向杀来？

最后，刘鄩决定移军至魏州以西的洹水（今河北魏县西南）布防，如果身在河东的李存勖将急救魏州，那最近路程必经此处。另外，同去年的杨师厚得手的战场张公桥一样，洹水对后梁军队来说也是一个有辉历史的所在。十九年前，前辈葛从周曾在此击败过侵入魏博的李克用，并生擒了李存勖的哥哥李落落。

然而，“一步百计”失算了，刘鄩对李存勖进军路线的判断并不正确。五月间，李存勖率领晋军主力出河东，经辽州黄泽岭（今山西左权县东南）过太行山，然后绕过邢州不攻，也不抄近路南下救魏州，而是径直东进，先与李存审会师与临清，正好避开了刘鄩在洹水的布防。晋与梁这新一轮博弈中，晋军1:0领先。

李存勖之所以不急于救援魏州的原因，据说是他此时仍不能确定，魏州事变究竟是不是梁军布下的陷阱。如果是，晋军贸然深入就很愚蠢；如果不是，以魏博兵的强悍，梁军不可能迅速克城，他也还有时间，没必要过份着急。

差不多与此同时，另一个让朱友贞和刘鄩都没想到的意外发生了：东路梁军进至杨刘渡口时，主帅牛存节突然逝世。

原来，这牛存节有个毛病，一旦国事当头，常常公而忘私，不知道叫苦叫累。在接受这次出征任务之前，他已有病在身，却偏要带病坚持工作，假条也不肯写一张，害得朱友贞还以为牛老将军是老当益壮，身体掰棒，吃嘛嘛香。直到牛存节病危，以至无法履行职责时，朱友贞才得知其事，大吃一惊，急调匡国（即唐朝的忠武镇，总部许州）节度使王檀起赴前方，接替牛存节。

王檀倒也是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宣武老兵，但战绩与威望都略逊牛存节一筹，更糟糕的是，他匆忙上马，不熟悉前线情况，如此临阵换将，必然大大影响到梁军的作战部署。

没等新帅王檀到任，牛存节就在给两个儿子留下要尽忠报国的遗言后，与世长辞。怎么说呢，牛存节不愧是姓牛的，一生确如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临难而上，不求回报，事迹非常感人。然而，正是由于他这种过份的劳模作风，导致梁军在魏州东、北两面的部署，出现一个本可避免的大空档。梁与晋的博弈，晋军2:0领先。

由于后梁方面的轮番失误，已经抢到先机的李存勖，在临清接见了张彦与贺德伦派来的使节，这使节不是别人，就是那位给张彦作书教训朱友贞的判官司空颋。说司空颋是张彦的使节，是因为他此行的主要任务，正是张彦的意思，代表魏博叛军，带着大批财帛来犒赏晋军：弟兄们，辛苦了！同时请求晋军火速南下，咱们同心协力，把刘鄩赶跑！

那在下为什么还要画蛇添足，又说司空颋是贺德伦派来的呢？因为司空颋还肩负着另外一项坑害张长官的秘密使命，他悄悄向李存勖说：张彦这个人，如何凶暴狡猾，如何在魏州挟持官长，胡作非为，草菅人命。晋王您如果要真正得到魏博，对张彦一伙，必须斩草除根！

安内攘外 十三

李存勖听罢，默然不语，但该怎么做，他已成竹在胸。此时，从晋国各地源源运来的粮草及各种军需物资，正向临清汇集。李存勖便命李存审留驻临清，保持晋军后路的畅通，以及这个军需大本营的安全。李存勖自己，则率大军沿大运河南下，进驻永济驿（今山东冠县北，山东、河北两省交界处）。

闻知晋军将至，张彦很高兴，既然人家尊贵的晋王亲自领兵前来，自己这个当地主的还是表示表示诚意才好。这也许是张彦自己的想法，不过更可能是司空颋或者贺德伦怂恿的。不管这是谁说的吧，基于这个合理的想法，张彦决定赶赴永济驿，迎接李存勖的大驾。

虽说是去迎接新领导，但谁知道这个新领导会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呢？为了以防万一，张彦从银枪效节都中精选了五百名勇士当自己的卫队，用以威慑李存勖。这也不是张彦的新发明，想当初，咱们魏博的前任老大杨师厚去见朱友珪时，就是耀以兵威，吓得小朱有贼心没贼胆。

可惜张彦的算术可能是体育老师教的，五百和一万，相差着二十倍呢。更何况小李的胆子，比小朱不知要大出多少倍去！

算术不及格的张彦，带着他的五百卫队进入晋军大营，进入数万晋军组成汪洋大海之中。看着这架式，他们有点儿忐忑不安地来到永济驿门外，请求李存勖的接见。

名帖递了上去，晋兵围了上来，把张彦一行包在了中间，张彦感到越发不安。突然，一个英武的青年出现在了驿站的眺望楼上，他居高临下，不怒自威，气场凌人！

难道他就是晋王？不待张彦想清楚，李存勖已在楼上大声呵斥道：“你们这几个家伙，在魏州城胁迫长官，乱杀平民百姓，还抢走他们妻子儿女！知道吗？就在这几天，拦住马头，向我控诉你们罪行的状纸就有一百多份！我这次带兵南来，为的主要是给魏博百姓一份平安的生活，并非想贪得土地，你对我虽有微功，但我要为百姓作主，不得不杀你,替魏州百姓报仇！”

张彦不由大惊失色，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存勖下令：将张彦及其最铁杆的七名亲信拿下，立即处斩！五百名卫士在晋军的强大武力，以及李存勖无形的威压之下，吓得双腿打颤，竟没有一个人想起来：他们是张彦挑选的卫兵，应该有保卫张老大的责任。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张彦等八人被拖了出去，然后身首异处！

处决了张彦一伙，李存勖一改刚才的严厉面孔，对五百卫士宣布：“所有罪责，都只限于这八人，其余将士，不管你们以前做过什么，都不再追究。只要从今以后，你们尽心尽力为我做事，绝对亏待不了你们！”此言一出，五百卫士意外之余，纷纷跪倒地上，高呼万岁！

更让这五百魏博卫士又惊又喜的事，发生在第二天早上。昨天高高在上，威严无比的晋王殿下，竟然连盔甲都不穿，就独自一人进入他们的新营地，给每名士兵嘘寒问暖，就是以前一手提拔他们的杨大帅，也没让他们这么感动过。稍后，李存勖宣布：将梁军的“银枪效节都”改设为晋军的“帐前银枪都”，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我的亲兵卫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