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岐反目 十五
在刘知俊看来,面对蜀军显而易见的兵力优势,岐军要硬碰硬打赢这一仗很难。不过,双方交战区域,正处秦岭于崇山峻岭之间,有大量的地利可以利用。于是,刘知俊决定让岐军退往兴元西北,进入青泥古道。
所谓青泥古道,其实就是楚汉战争时,韩信“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那条陈仓古道,它北起陈仓邑,南接金牛道,自隋、唐以来,都将它作为陇蜀之间正驿官道。在这条古道的中段,有一条必须翻越的山岭,此岭因“悬崖万仞,上多云雨,行者屡逢泥淖,故名青泥”,古道也因为这青泥岭,而有了青泥古道之称。
青泥岭是青泥古道上最险峻最难走的一段路程。一百多年前,诗仙李白写下他的千古名篇《蜀道难》,其中就专门有两句感叹过青泥之险:“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无独有偶,稍后的诗圣杜甫入蜀走的也是青泥古道,作《水会渡》一诗叹曰:“山行有常程,中夜尚未安。微月没已久,崖倾路何难。”
刘知俊选中的决战之地,正是这处折服了两位大诗人的天险要地。乾化元年(公元911年)八月,差不多就是刘守光活剐孙鹤,登上大燕皇帝宝座的时候,刘知俊指挥的,数目不详的岐军(以岐国当时的实力看,很难超过五万),与王宗侃、王宗贺、唐道袭、王宗绍等指挥的十三万蜀军(加上了山南西道的一万驻军)决战于青泥岭,蜀军兵力估计是岐军的两到三倍。
由于欧阳修老先生等古代修史人的偏见,李茂贞的岐国没能挤进“十国”的名单,这使得后梁或前蜀对岐军的胜利记载较,而岐军打败梁军、蜀军的所有相关记载却都极为简略,甚至是没有!青泥岭之战就是典型,它的详细经过我们一无所知,在下也不好自行脑补,我们能确认的只有结果:刘知俊以寡击众,获得了他军事生涯中又一次(可惜也是最后一次)辉煌的胜利。
前蜀大军大败,马步使王宗浩欲逃往兴州,结果在岐军追击下,掉进嘉陵江里淹死了,兴州似乎也被岐军攻陷;蜀军众败将中,要数腿快还得算唐道袭,他率少量败兵,以最麻利的速度脱离追兵,逃回自己的驻地兴元;蜀军主帅王宗侃、招讨使王宗贺等,跟在唐道袭的屁股后面,一面后撤,一面收拢败兵,减小损失。不过这样一来,他们撤退的速度就受到了影响,蜀军刚退至兴元的安远军(今陕西勉县),被刘知俊、李继崇的追兵赶上,被团团包围于城中!
刘知俊、李继崇一面集中主力围困安远军,一面也分出部分轻装部队继续东进袭击兴元,看能不能借大胜后的破竹之势轻取这一重镇。
此时,败退回兴元的大多数蜀军将士已成惊弓之鸟,一见有岐军杀至,纷纷向他们的节度使大人建议:岐兵势大,锐不可挡,咱们还是以空间换时间,放弃兴元,保全实力为上吧?
唐道袭可不同于这些中下层军官,他深知:皇上将山南西道这么一大块地方交给我,如果就这样全弄丢了灰溜溜地回去,你们可能没事,我怎么向皇上交待?皇上的宠信不是万能的,何况还有个看自己特不顺眼的太子爷。不能再逃了!唐道袭厉斥众将道:“我们如果放弃兴元,被困于安远的大军就陷于绝望,不可能坚守下去。而安远的大军如果全军覆没,利州也将沦为敌人的领土!我就是死,也要死在兴元!”
蜀岐反目 十六
由于蜀岐两军此前曾多次交手,李茂贞十有八九是输家,何况这次会战蜀军的优势还比以往都大,故王建很自然地以为,这次的胜利将唾手可得。所以就在蜀岐两军的大战即将打响前,从利州返回成都去了。谁知他前脚刚进成都,唐道袭派来的告急使后脚便把青泥大败的噩耗送到他面前。
自王建出道以来,他的军队还从未打过这样难看的败仗,王建在震惊之余,急忙再调前蜀各路兵马驰援前线。
王建先派一支部队援救兴元。这支援军的主将,是王建的侄子,时任御营指挥使的昌王王宗鐬。同时,王建大概确实担心前线崩盘,所以很罕见很大胆地用人不疑了一次,任命现在蜀军最能打的定戎团练使王宗播(即当年成汭的结义兄一与被围部队的军事行动,以克服此前蜀军指挥权过于分散的弊端。
王宗侃军团受因的安远军,在唐时原称西县,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但王建割据蜀地之后,认为此地能屏蔽兴元,封住汉中平原的西端入口,地位重要,于是让步军都指挥使王宗绾在此大兴土木,扩建城池,将它打造成一个军事要塞。不但城防坚固,储备的军粮物资也比较丰富,刘知俊虽然以重兵将其包围,但要把它攻克却困难重重,岐军迟迟不能收官。
与蜀军相比,兵力不足的岐军既然将主力用于围困安远军,自然无力再阻止王宗播、王宗鐬的援军与唐道袭的兴元守军会合。于是,战局遂再次发生转折,依仗着源源投入的雄厚兵力,蜀军渡过了最危险阶段,两军进入相峙。
为给被困于安远军的王宗侃军团解围,王宗播、唐道袭、王宗鐬等决计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将岐军注意力吸引于安远军之东,出奇兵绕道定军山,袭击安远军之西的包围圈。于是,接连两天,蜀军与岐军在安远军西面的明珠曲、凫口发生激烈会战。
按史书援引的蜀军奏报,蜀军在这两次会战中均大获全胜,并斩杀了岐军将将领,成州刺史李彦琛。不过,个人觉得,这份战报可能包含有一定水份,因为两战过后,蜀军并未能打破包围,王宗侃军团的处境仍在恶化。
情势危机,王宗侃不断派人试图潜出包围圈,向王建告急求救。这样的尝试自然多数以失败告终,不过也还是有成功的例子,有个叫林思谔的裨将混出岐军的封锁,抄小路取道巴州,翻山越岭,前往利州告急。
明珠曲、凫口会战后一个月,王建见王宗播等仍无力给安远军解围,且这个月内又有一些蜀军完成集结,于是再次命太子监国,自己率大军从成都出师亲赴利州,与刘知俊部岐军一较高下。
十月初,王建亲率的前蜀大军先头部队,与岐军阻援部队发生交战,蜀军又获得两次小胜,歼敌数千,擒岐将李彦太。此时,王建到达利州郊外的泥溪,正好遇到九死一生跑出来的林思谔。得知安远军的危急情况,王建急命开道都指挥使王宗弼率精锐直出金牛道,与王宗播、唐道袭、王宗鐬部蜀军东西夹击围困安远军的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