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称尊 二
在洛阳,大病初愈的朱温接见了从柏乡逃回的败将。王景仁向朱温请罪,并介绍了战败的经过,朱温叹道:“我知道,都怪韩勍、李思安欺你是新来的降将,所以不服从你的指挥。”可能正因如此,再加上要给钱镠留一个面子,朱温对王景仁的处罚较轻,只解除了他的兵权和同平章事的职位,并且数月后又官复原职。
对主帅都没有下重手,对副手的处理自然也不好重到哪儿去。朱温宽宏大量地让韩勍回京城,任禁军左龙虎军统军,负责皇宫的安全保卫(只是朱温没想到,一年后,这个人事安排将让他付出比出师柏乡更大的代价)。一向不走运的李思安也是先被解职,数月后又得到起复,改任相州刺史。不过,这并不是李思安终于熬出头,要时来运转了,而是他终极霉运的开始。
处理了柏乡战败的善后,前方的种种坏消息就接踵而至:继黎阳渡口的崩溃后,李存勖一面围魏州,一面派周德威扫荡魏博各州县。在短短数日内,晋军连克夏津、高唐、东武(今山东阳谷)、朝城、临河(今河南濮阳西)、淇门(今河南卫辉东北),兵临黄河边的两大重镇澶州(今河南内黄东南)与卫州(今河南卫辉),所过之处,如入无人之境,澶州刺史张可臻甚至在晋军并未攻城的情况下,就匆匆弃城逃走。
显然,前线梁军的士气,已经像豆腐一样脆弱了,急需强有力的人物前往压阵,否则后梁在整个河北的统治都有可能垮下来,从此改姓李。于是,朱温下诏,以重回东都巡幸的名义,拖着已不强健的身躯亲赴汴州,就近督战,同时催促杨师厚速速整军北上,救援邢、魏。
杨师厚不敢怠慢,率军进驻卫州,说也奇怪,晋军随即就从卫、澶两州城下北撤,返回魏州外围。受此激励,杨师厚继续北上,救援魏州。李存勖率先解除了对魏州的包围,收兵北归,杨师厚挥军追击,直至漳水,不及而还。与此同时,围攻邢州不下的晋军张承业、李存璋部,也放弃攻城,撤军与李存勖大军会合。梁晋之间的战争就这样暂告一段落,双方恢复了朱温假道王镕之前的边界,为下一轮较量积蓄着力量。
不过,估计就连杨师厚都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有些诧异吧:晋军大胜之后,攻势正如火如荼,处处咄咄逼人,怎么我才一出师,一场像样的会战都没发生,他们就全线撤退了呢?难道我的声威已经有这么高了吗?
杨师厚暂时不可能知道的答案,来自数百里之外的幽州。
原来,燕王刘守光听说晋、赵、北平三王联军在柏乡大败梁军的消息后,他的看法与如今网上的某些朋友差不多,认为浴血奋战的双方一定会两败俱伤,然后就轮到坐观成败的第三方下山来摘桃子。其实,在装备技术差不多的前提下,真正第一流的强军,只有在铁与血的战场上锤炼而出,决不可能靠消极避战避出来,只是这个并不深奥的道理,刘守光好像不知道。
燕王称尊 三
既然自己已经靠避战避成了“最强”,刘守光就以强者自居,分别派使节去见赵王王镕与北平王王处直,用黑帮老大对跑腿小弟的口吻,恬不知耻地对他们说:“听说你们与晋王合力打败了梁兵,正大举南下。正好,我也有铁骑三万,精兵三十万,打算亲自率领,与诸公会同一道!不过我又想,咱们四镇联兵,总得推选一个人当盟主吧,我如果到了你们哪儿,该在联盟中担当一个怎样的地位呢?”
王镕、王处直又不傻,当然不可能被燕使一通不负责任的大口马牙,就吓得轻易改奉刘守光当老大。为避免李存勖起疑心,王镕马上派人赶至军前,将刘守光干的事原原本本向李存勖作了报告。
李存勖听罢,深感被刘守光脸皮的厚度,以及大脑的豆腐渣程度给打败了,禁不住哑然失笑道:“之前赵人告急,四处求救的时候,刘守光漠不关心,不肯出动一兵一卒帮忙。等到我仗义兴师,摧破强敌,大功告成之际,他居然想用吹嘘他的武力,来离间我们与镇、定之间刚刚用鲜血缔结的同盟。刘守光好歹也是一方诸侯,怎么能蠢到这个份上呢?”
晋军一些将领不像李存勖这么乐观,虽然看着刘守光的作为,很像是从“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里跑出来的,但正因为疯子的行为不讲逻辑,其危险性往往更难预测。更何况,刘守光真的是一个带枪的精神病人呢!
他们提醒李存勖说:“我们的云(今山西大同)、代(今山西代县)二州,与卢龙边界相连。如果刘守光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发起疯来,出兵犯境,骚扰我们的后方,那可怎么办?昔日吴王夫差北上,与中原诸侯争霸于黄池,结果越王勾践乘虚入吴;霸王项羽北破田齐,汉王刘邦乘机东下彭城!而现在,若我军主力千里南征,与梁军纠缠于大河之上,一时如何能抽出足够的兵力救援云、代?这将是真正的心腹大患!我军不如调整战略,先消灭刘守光,然后再南征才没有后顾之忧。”
李存勖也认同了这个看法:“好,就这么办。”于是,晋军的两路大军,才在与杨师厚大军接触之前,都主动撤军。
李存勖大军撤回赵州,为表示对晋军救命大恩的感谢,以及从今往后,自己将坚定不移紧跟晋王的诚意,赵王王镕已赶赴此地,等待着正式晋见新老大。
拜见老大肯定不能空着两手来,一向有散财童子光荣传统的王镕,拿出了大笔钱财犒赏晋军。同时,他还将赵军主力共三十七个都,由王德明(张文礼)带队,准备随同晋军前往太原,今后他们就全交与李存勖使用了。这是一个姿态:我连护身的枪杆子都交给你了,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忠诚的证明?
这次出征,李存勖名利双收,胜利回师太原。为弥补因王镕表忠心,使赵军兵力骤减带来的安全隐患,李存勖又留下大将周德威率军驻防赵州,这既是对王镕、王处直两位藩王保护,也是对他们的就近监视,使他们完全失去产生二心的本钱,从此将成德、义武两镇牢牢绑在了河东的战车上。
接下来,就是该考虑如何收拾刘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