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图强五
也许是整个风气使然,除了李存璋、张承业这两位内政干才,河东集团还有不少官员也在同期展现出了不俗的治绩,比如功勋卓著的名将,昭义节度使李嗣昭。
在夹寨之战中,潞州城被梁军包围了一年有余,据说城中光饿死、冻死的人口就超过了总人数的一半!待解围之后,城中不论大街小巷,处处冷冷清清,一片萧条景象。
面对眼前实实在在的困难,李嗣昭一方面掏钱购买种子、种蚕,帮助老百姓恢复生产,鼓励他们将因战争而抛荒的田地重新播上希望的种子,让空荡荡的的蚕房内重新传出蚕虫咀嚼桑叶的沙沙声。一方面,李嗣昭又宣布,将正常缴税的日期大大推迟,应缴纳的数量也将酌情减少,官府将与民众一起同心协力,共渡难关!
有了李嗣昭这样的好干部,再加上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潞州有点儿幸运地未再成为梁晋双方争夺的焦点,这座遭受重创的城市,竟然在数年间又渐渐恢复了昔日的繁荣。
在河东这一幕幕亲民、爱民的感人大戏中,当然也少不了李存勖自己的戏份。要知道在处理军政事务之余,李存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戏与演戏,他给自己取了一个霸气十足的艺名:李天下!李天下者,难道不该担当天下的主角吗?
于是,有很多河东百姓,看到了最让他们动容的一幕:年轻、英俊、高贵的晋王殿下,常常因为在路上遇到挨饿受冻的平民,就立即下马,亲切地与他们交谈,问一问他们有什么困难,需要怎样的帮助,有没有受到官吏的欺压等等。
所有见到过李存勖的河东百姓,无不在心里赞叹:咱们是多么幸运啊!竟然能遇到晋王殿下这么仁爱贤明的主公!像他那样的人,一定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吧?
李存勖的内政改革,其措施并不局限在吏治与民生两方面。在出台惩贪措施的同时,李存勖就向所辖各州府下达了求贤令,要求各地方政府、各级官员都要用心寻找发现人才,并向总部推荐人才,由总部量才录用。
李存勖的这个举措,绝不仅仅是要找人来填补惩办贪官后留下的行政空缺,更是为了向天下士人释放善意,吸引他们的支持与加入,改变以往河东集团总以代北武夫为核心,统治基础过于狭小的缺陷。
从长远看,李存勖的求贤令对河东集团影响颇大。以往,唐末的士人为躲避战乱或迫害,通常都是逃往南方,自李存勖上台后,前往河东寻求庇护的人才多起来,如冯道、吕琦等,天下的读书人也不再把河东集团看作胡人掌权的半野蛮政权了。河东集团原来就高举拥唐大旗,现在大量汉族士人的加入,进一步稀释了河东集团已经越来越淡化的胡风,使其在本质上与汉人政权已不存在区别。有的著作将脱胎与河东集团的后唐、后晋、后汉三朝称为“沙陀三王朝”,其实,这三朝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沙陀人的民族特色,时人也从未以异族视之,与中国历史上其它胡人建立的王朝有本质不同。
总之,没用太长时间,李存勖就在自己辖区内的民众间赢得了广泛的爱戴,这是他的父亲李克用从来不曾达到过的成就。读史之余,掩卷静思,我会禁不住产生遐想。那些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们,假如他们能够有幸活到十七年后,见证了李存勖所有光荣的最终幻灭,也许会发出沉重地一声长叹: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如果时光能够定格在当初的一刻,该有多美好啊!
还有一点不能不说朱温晚年太昏头太不顺,这么长时间他一直没能集中精力打击河东,从关中回来后都过去多久了啊。实际上朱温对河东最大的优势就是兵多,地盘大,经得起消耗战,如果朱温明智的话应该早就开始三道并进,目地不是攻克太原,而是掠夺河东各地,迁民于河南打击河东的战争潜力,如果坚决这么打击下去,李亚子哪有从容整理民心休养生息的机会啊。
其实在下的前文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了啊。不是朱温大发善心,愿意留给李存勖从容整理民心休养生息的机会,而是他刚刚做好再一次大规模伐晋的准备,预定中的伐晋头号主将刘知俊就造反了,完全打乱了朱温的计划,原先计划用于对付晋军的军队、粮秣、辎重被转而用于平叛。
至于平定了刘知俊之后,双方的攻守之势发生了易位,战争主动权更多地掌握在李存勖手中了。详情会在后文慢慢分析。
其实,公平的说,李存勖的失败并非失去民心,而是失去军心吧?
中天兄说得一点儿不错,李存勖是因为失军心而失败的。虽然在他统治后期,也开始渐渐地不得民心,但程度还比较浅,无关大碍,各地发生的都是兵变,未发生过什么值得一提的民变。
其实说起来,即使论失军心,历史上失军心比李存勖更严重,可也好好活到老死的帝王也多得是,只是五代这个时代与多数时代不同,军队都知道“咱们军人有力量”,所以对君主错误(有时甚至不能算错误,只要令大兵不爽的就够了)的容忍度很低(南方各国在这一点上不明显)。
举个例子,像隋炀帝杨广那样的君主,若按五代的标准,第一次伐高句丽大败就应该被推翻了;杨玄感起兵又该死一次;雁门被围又该死一次;雁门解围后食言不赏将士又该死一次;执意不回长安,要去江都,逼得将士妻离子散又该死一次。可结果呢,直到在江都呆了将近两年,那些禁军将领才因为同事、部下的大量逃亡,担心受牵连而造反。他们对一个坏领导的忍耐程度,在五代同行们看起来,简直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