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之盟 四

很快，大夷离堇的选举结束了，没有意外，没有爆冷，没有两颗子丨弹丨，也没有贿选丑闻，罨古只顺利地赢得了选举胜利。只不过，他赢得的，也仅仅是选举的胜利。因为选举完了并不算就任，还得举行柴册礼。

罨古只好像忘记了，柴册礼这玩意儿是很有猫腻的，以前他哥蒲古只就在那更衣帐篷里玩过“大变活人”，但他还是没有增加一点儿戒备之心，没有想过，这世上并不只有他哥一位“魔术师”。于是罨古只钻了进去，钻出来的，却是换上了全套夷离堇制服的辖底。

辖底一出帐，释鲁安排好的手下拥上前，像周扒皮扮演的公鸡，带头欢呼道：“夷离堇出来了！夷离堇出来了！”这时，参加仪式的广大契丹选民们，也不知是他们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的选举权被侵犯，还是因为那时没电视没竞选广告，所以他们也不认识罨古只与辖底这兄弟俩究竟谁是谁，反正也跟着起哄，热烈欢迎新首长上任。前面咱们也说过，柴册礼是给老天爷的报告，是比选举结果更神圣的存在，所以释鲁的诡计成功了，辖底在选举失败之后又光荣当选了！

当被打了一闷棍的罨古只摸着头上的大包爬起，得知煮熟的鸭子已经从他的盘子里飞走了，当然是格外的愤怒。他去找一号首长痕德堇可汗主持公道，但遥辇家的可汗几乎从出现的那一天起，就是摆样子用的，哪有本事趟这塘浑水？只是推托：这是你们世里家族的家务事，还是由你们在家里协商解决吧。

一号首长可汗不管，那就应该找新出炉的二号首长，于越释鲁了吧？但这怎么可能呢？辖底的后台就是释鲁，找他评理，就像秦香莲找陈世美伸冤。罨古只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寻思着天长日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等我找到机会，一定剁了你这只老狐狸！

老狐狸释鲁不用人提醒，也能感觉到罨古只那恨意绵绵的眼神，由于罨古只的支持者还很多，而自己的安保力量并不强大，存在哪天被人捅刀子，阴沟里翻船的可能性。按习惯，契丹人的武装力量是掌握在大夷离堇手中，他这个于越手中并没有直辖的军队，这怎么能行呢？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组建一支直接归自己掌控的，又非常可靠的亲军。

于是，为了安全第一，释鲁以极大的热情和极高的效率，很快建起一支叫“挞马”的亲兵卫队，卫队的长官叫“挞马沙里”，而担任这一光荣保镖头的人，就是释鲁自己的侄儿，老四撒剌的大儿子，阿保机。

一出身就是个大块头的阿保机，此时已经成长为一位英武的青年，外形发育得也更加夸张。据《辽史》介绍；他身高九尺（唐代一尺约合30.7厘米，九尺约等于2.76米，姚明站在他身边就是一个小孩子，信不信由你），体型像只大陀螺（丰上锐下），目光炯炯如同电灯泡（目光射人），力大无比，能拉动三百斤的硬弓（看过《阿凡达》之后我恍然大悟，阿保机可能是来自潘多拉星的纳美人）。

释鲁对这个长相疑似外星人的侄儿非常满意，据说曾夸奖道：“如果我算一条蛇的话，那儿你就是一条龙！”给他的任务也比较简单，就如《新少林五祖》中马大善人的招工标准：如果有人欺负我，你帮我打他！如果我欺负别人，你帮我打他！别人找我要帐，你帮我打他！我找别人要帐，你也帮我打他！

东城之盟 五

工作守则虽然简短，但不代表这个工作很简单很轻松，因为在当时契丹人的身边，就有一个很难缠的，且严重缺乏公德心的邻居：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别看在咱们前边的故事中，刘仁恭与朱温几次较量，次次都是被虐待的对象，但这并不防碍他一转身，回头去虐待契丹人来给自己出气。

契丹人是游牧民，所胃游牧民，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固定的居所。由于完全靠天吃饭，如果老呆在一个地方，那里草是不够他们的马牛羊吃喝的。所以每到春夏之交，他们将赶着牲畜前往更北方的草原放牧，而入秋之后，又得赶着牛羊回南边的草原越冬。

于是，没安好心的刘仁恭就派出军队，乘契丹人北上放牧之时，越过渝关（就是今天的山海关），潜入他们的越冬草原，结结实实地放上一把大火。等契丹人满怀着对来年的期望回来，才发现这里只剩下一地的草木灰了！这是直接要饿死契丹人的马牛羊，不给广大游牧民留活路嘛！怎么办？打吗？可刘仁恭的军队不但战斗力很强，而且已经退入渝关，雄据天险，根本不给契丹人有效的还手机会。他们只要高坐关城之上，美滋滋地泡杯茶，慢慢欣赏关外契丹人饿肚子的惨像就可以了。

打不过，那就没办法玩硬的了，痕德堇可汗只好代表契丹人民给刘仁恭送礼行贿：您行行好，明年别把草场烧得这么干净，给我们留一口吧。

打不过刘仁恭的原因之一，是契丹人没有专业的正规军。以往，契丹人要出去抢东西，或者阻止别人来抢东西的时候，都是等着夷离堇大人一声吆喝：是男人的，都给我带上武器骑上马杀他娘的去！然后，一支临时编制的民兵就上路了。这样的游牧民兵，对付太平时期没见过打仗是怎么回事的中原军队还行，可要对付唐末五代那些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老兵油子，基本就是送死的料。

不过现在情况开始有了变化，释鲁开创的“挞马”卫队，使契丹人第一次出现了兵牧分离的正规军，而阿保机作为这第一支正规军的第一任长官，凡熟悉中国历史的人，都应该想到这个地位有多么的重要：

几十年后，赵匡胤在中原崛起，最关键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在后周时负责整顿禁军，积攒下深厚的军中人脉；再往后，袁世凯的崛起是因为小站，蒋介石的崛起是因为黄浦。总之，抓住了枪杆子，尤其是代表破坏力发展方向的最先进枪杆子的人，往往都是前途无量的！

阿保机当然也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很多年后，在契丹军中混过的人，都会尊称他为“阿主沙里”，这意思同黄浦军官们称蒋某人为“校长”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正如柴荣、老佛爷、孙大炮在创建新军后不久，都驾鹤西游，当不了最大受益人一样，释鲁组建“挞马”部队也没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很快被人干掉了。

堡垒是从自己家里打破的，释鲁有个叫滑哥的不孝子，属于既有色心也有色胆那种，他与老爹的小老婆通奸，次数多了消息有所走漏，深恐被老爹发现，便产生了弑父的念头。这桩家庭丑闻让释鲁的仇人罨古只知道了，于是，在他的热情启发和亲切指导下，由滑哥负责里应，罨古只担任外合，齐心协力地轻松杀掉了契丹人的二号首长释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