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陈之乱 二
可让杨行密多少有点儿尴尬的是,田頵的老母其实并没有到扬州来,她与田頵小舅子郭师从一道,选择了一个看起来更安全的归宿:随着受过他们救命之恩的孙女婿钱传瓘,前往杭州投奔钱鏐去了。
找不来田頵的老母,只好找田頵的手下。原田頵麾下的头号谋士杜荀鹤,自出使汴州后因情况有变,就没有再回来,随后被朱温上表任命为翰林学士兼主客员外郎,颇受器重。但他终究没有敬翔、李振的命,这家伙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仗着朱温的宠信,整天盘算着要杀光所有得罪过他的人。这种心理状态其实对健康极其不利,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先被老天爷招了去,在他当上翰林学士的第五天,即暴病身亡。
好在除了杜荀鹤,田頵还有两个比较有能力的手下。一个叫骆知祥,是理财专家,为田頵积攒过造反的本钱;另一个叫沈文昌,文笔不错,曾替田頵撰写声讨杨行密的檄文,亲切问候过杨行密的祖宗十八代。现在,他们都被俘虏,杨行密皆赦免不问,并委以重任,总算又一次以实际行动,让大家看到了杨大哥的宽厚,田頵旧部的人心基本得以安定下来。
但也许是朱延寿的教训过于深刻,叛军仅存的大头目安仁义仍一直不敢相信杨老大的诚意。尽管杨行密一次次许诺赦免其罪,但身陷绝境的安仁义还是死死守着润州孤城,始终不投降,并出人意料地一直坚持到天祐二年(公元905年)初。尽管如此,他对杨行密集团的牵制作用已微乎其微,故杨行密在田頵败亡后,改变了此前相对保守的战略,东西开弓,频频用兵,显出欲一统东南的勃勃雄心。
第一个倒霉蛋,自然还是已被他一次次痛扁过的杜洪。田頵丧命后,杨行密打算任命屡建大功的李神福接替其职,担任宁国节度使,成为淮南的新二号人物。但李神福也许是过于高风亮节,也许他认为二把手这个位置不吉利,总之他很高调的表示,杜洪未灭,无以为家,将这一官职推让给了台濛,然后再次统军出征,进攻鄂州(杜洪捶胸:冤呐,我招谁惹谁啦!)。
但这位常胜将军这次等不到凯旋了,不久,李神福因病离职,返回扬州,随即去世。淮南军在其副将刘存指挥下,继续按着杜洪头猛揍,终于在天祐二年(公元905年)二月攻克鄂州,擒斩杜洪,以及朱温派来的援军将领曹延祚,将其势力推进到今天的武汉。
和西边比起来,杨行密在东边的扩张对象就要难对付得多了,他就是杨行密的亲家翁,不久前还是反田頵盟友的钱镠。
说起杨、钱这对老冤家最新的这一次反目,硬要追究责任的话,似乎还是钱镠首先做了件有点儿对不住杨行密的事。
在唐朝迁都洛阳后不久,钱镠认为,既然朝廷已经由姓李(李茂贞的李,不是李晔的李)变成了姓朱,那么可以为自己申请点儿福利了。此前钱镠已被朝廷封为“越王”,他对此不太满意,又上疏请求加封。于是,由朱温拍板,改封钱镠为听起来更牛一些的“吴王”!可是,大家还记得吧,在以前朝廷姓李的时候,已经把吴王这个爵位封给杨行密了,现在你钱镠也是吴王,那亲家老杨算什么?
二陈之乱 三
当然了,在乱世这种虚封的王爵其实并不怎么重要,出政权的是枪杆子,不是印把子,所以李晔即使握着天下最大的印把子,也没几个人甩他。杨行密之所以决定与钱镠翻脸,真正重要的原因另有两条:
一、田頵完蛋了,现在对两浙用兵,所得已全部是自己的,不再有养虎遗患的担忧;
二、连苍蝇都不叮无缝的鸡蛋,而在那段时间,钱镠这只大鸡蛋正好走背运,接连裂开了好几条缝,最终使杨行密确定了自己对钱亲家的看法:此蛋不食,更待何食?
两浙的第一条裂缝,是睦州(今浙江建德)刺史陈询。
在以前,睦州的刺史本是陈询的哥哥陈晟,陈晟当年可是杭州八都的都将之一,曾与董昌平起平坐,论资历还在钱镠之上。不过他与钱镠的关系,类似于赵犨之于朱温,对钱镠非常敬服,在不知不觉间就变成钱镠的忠实部下了。但光化三年(公元900年),陈晟病逝,情况发生了变化,陈询觉得有机可乘,就煽动士卒,驱逐了哥哥的儿子陈绍权,自立为睦州刺史。
钱镠自然不喜欢陈询这种抢班夺权的犯上分子,只是考虑到当时两浙内忧外患重重,腾不出手再讨睦州,所以没有追究。但他的态度还是让陈询看出来了,随着武勇都之乱被平定,两浙形势趋于稳定,担心钱镠会对自己下手的陈询遂于天复三年(公元903年)七月,在睦州竖起了反旗;
两浙的第二条裂缝,是衢州刺史陈璋。
论带兵打仗的本事,这个陈璋要比陈询厉害得多,他原是孙儒旧部,曾在武勇都中担任过顾全武的副手。当田頵为救援董昌出兵攻击钱镠之时,陈璋曾率三百精兵出击,一举攻占田家军的营垒,重新打通粮道,一时声名大噪,钱镠当即以此功任命他为衢州刺史,并亲自送其赴任,恩礼备至。
然而,这幅好老板与优秀员工的和谐相处,齐心共进的美好画面,并没能保持太长时间。不久后,武勇都之乱爆发了,陈璋乘机收纳了不少叛逃的武勇都旧人,实力大增。同时,田頵不断派人大肆煽动和联络两浙内部的反钱镠势力,陈璋也为他们大开绿灯。
但钱镠也是有耳目的,陈璋这些做法渐渐都为其所知,让钱镠大失所望,看来孙儒的人和我就不是一条心,终究不能重用!陈璋已经是潜在的反叛者,而且他一旦谋反,杀伤力肯定会比陈询大得多。想到这样严重的前景,钱镠有了很强的危机感,那能否将这枚定时丨炸丨弹拆毁于引爆之前呢?
钱镠想到了一种不太光明的,但非常低成本的手段:暗杀。不过,据在下读史以来留下的印像,一般对政治军事人物的暗杀,尤其是对那些已经存有戒心的对象,失败的概率通常都大大超过成功的机率。夸张一点儿的例子,比如古巴的前总统菲德尔�6�1卡思特罗,据称已挫败过美国对他的六百多次暗杀行动,至今仍健在。钱镠的失败率倒没有美国中情局那么惊天动地,因为他只失败了一次,丨炸丨弹就已经被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