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卢之降 五

几乎在第一时间，刘鄩也接到了王彦温叛逃的报告，他心里也许吃了一惊，但在表面上不动声色，平静如常，立即派人到四面城墙上巡视传话：“凡没有接到要跟随王副使行动的秘密命令，却擅自出城者，诛全族！”

这条命一下，城上的守军们恍然大悟：敢情王副使和刚才下去的那些弟兄出城，是有秘密任务，不是投敌啊，幸亏我们没有草率地跟上去！人心才重新恢复稳定。

与此同时，刘鄩的另一名使节骑马出城，追上了即将到达梁营投降的王彦温一行人，大声传令道：“刘将军说了，凡不在行动计划中的士兵，都不要出城！”王彦温顿时有些蒙了，计划？什么计划？我怎么不知道？他贫弱的脑细胞一时无法帮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到是跟着他跑路的部份逃兵想清楚了：原来这是计划啊！具体会干什么呢？去诈降当卧底？还是去奇袭敌营？不管哪一种，都是九死一生的危险任务啊！这么一想，王彦威的形象顿时在逃兵们的心目中高大了起来，逃兵们都深感惭愧：咱们怎么能随便怀疑领导干部的先进性呢？

不过呢，英雄是用来景仰的，不是用来学习的，更何况咱们也没接到过参加计划的密令，所以想通了的一批逃兵又随着使节一同返回城里去了。只剩下几个脑子不够用的，和王彦温一起来到梁营。迎接他们的，不是鲜花或者美酒，而是绑绳和大刀。

梁军当然是有探子的，所以兖州城上，和大营之外发生的事，都已经传进了葛从周的耳朵，种种迹像表明：这不就是如真包换的假投降么？葛从周的处理非常干脆，都没有同王彦温客套两句，就命令直接绑了，押到城墙下，当着城上守军的面公开斩首，以儆效尤！

大刀挥落之际，守城的平卢军士们不禁感叹：王副使真是条好汉！不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仍然不向敌人透露半点儿军情计划，继续高喊台词曰：冤枉，我是真投降啊！

当然，也可能有些聪明的士兵会怀疑刘将军的解释，也许王副使真的是出去投降呢？但不管相信王副使是英雄的也好，认为王副使其实是狗熊的也罢，血淋淋的人头还在地上晾着呢，谁还敢轻易擅离职守啊？

那么葛从周呢？以他的身经百战和精明强干，真是中了刘鄩的计吗？在下觉得，更大的可能是，他与刘鄩一样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只是他对刘鄩善待自己家人的投桃报李，以及他作为军界前辈，对晚辈新人的爱护。

在朱温手下打拼了将近二十年，葛从周已经把自己的老板摸透了，知道他既有爱才的一面，又有猜忌的一面，他很喜欢新人有卓越表现，但对于自己这类那些资历、功绩已经过大的元老，则并不希望其再建大功。所以，既然快速拿下兖州是不必要的，王彦温那种反复小人又死不足惜，还不如提携一下晚辈，成就一代新人。

相峙就这样继续了下去，到九月初，王茂章、张训已南撤，王师范屡战屡败，平卢战争进入残局阶段，葛从周认为时机差不多了，便派使臣入城，向刘鄩分析天下大势与个人前途，劝他投降。

刘鄩答到：“我受王公之命来守此城，如果一看到他失势，没等他吩咐，就擅自投降，岂是属下该做的事？”话说得大义凛然，而意思表答也很明确：他是可以投降的，只不过是要等到王师范投降之后。

哈，楼上这位朋友，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既然要反驳我，那至少也该看看我究竟说了些什么是吧？别只顾自己闭着眼睛自说自话。

我的意思是：在一个后发国家或地区由不发达迈向发达的过程中，一个较良好的专制往往比民主政体更加有效。例子就摆在前面，韩国、台湾都是，你要装作看不见我没办法。到发达后仍然保持专制的也有，如新加坡。我从不曾力证什么“独裁的‘发达国家’”，这是你强塞给我的话。

实际上，我的观点是，一旦迈进发达行列，那么民主就优于专制了，这一点前面已经说清楚了：“第二、在条件比较优越的前提下，民主是人类已经实践过的各种坏制度之中，相对最不坏的一个。”当然，你估计又装作看不见。

但一些根本不存在的东西，你却能神奇地“看见”。比如：我可曾在任何地方说过现在的中国是发达国家？好象中国政府也从来没这么说过吧？你却振振有词地对着空靶子反驳，很有成就感吧？

更何况你的逻辑还是错的。福利水平与国家发达与否并不是正比关系，这就比如美国比欧盟国家更发达，但福利水平就大大不如。

综合以上，我认为你说的不错，你的眼力确实有点儿拙。

至于中东搞砸的那几个国家，你的解释已经纯粹是自己的想像，完全不要一丁点证据。现在恐怕连美国人都不会这么认为。不然它怎么会对埃及塞西发动的军事政变，推翻民选政府的行为听之任之？不就是第一、塞西是亲美的。第二、美国人已经从小布什那种不切实际的“民主原教旨主义”中清醒过来了，知道民选的不一定是和平的，也不一定是亲美的，甚至还可能是极端的。

平卢之降 六

在汴州，朱温已经对刘鄩的表现非常欣赏，再闻此语，大为赞叹，认为刘鄩的节操不亚于唐初的英国公李勣。十月十一日，接到王师范的书信，刘鄩才正式出城，向葛从周投降，兖州战役以皆大欢喜的形式结束了，这也标志着平卢军对朱温的反抗完全停止。

葛从周早已为刘鄩备下了行装，准备送他风风光光地去面见朱老板。刘鄩不愧是王师范的部下，深得作秀功的真传，一看便拒绝道：“我只不过是一个待罪的降将，在得到梁王的赦免令之前，怎么敢骑骏马、着皮衣？”

然后，刘鄩穿上素色的布衣，骑着一头小毛驴，前往汴州。刘鄩一到汴州，朱温听说他穿着寒酸，立即下令赐给他一套新的衣帽。刘鄩再次辞谢道：“我是待罪之人，按理应绑缚入见。”朱温下令不准，命摆下盛宴为刘鄩接风，同时邀其见面。

宴席上，朱温对这个新部下越看越顺眼，亲自给他劝酒，刘鄩婉拒，说自己酒量很小。朱温大笑道：“当初，你只用五百人就攻取兖州的时候，量怎的那么大！”乘着酒兴，朱温当即宣布了他给刘鄩安排的新职务：元从都押牙，也就朱温身边亲兵卫队的总管！

宴罢，刘鄩正式去上任，亲卫队的众位将领一起来拜见新长官。按说这些人可不好管，他们大都是多年来追随朱温的功臣故旧，个个资历深厚。以刚刚入伙的一介降将之身，一转眼便位居众多前辈之上，并接受他们的参拜行礼，这在一般人多少总会有些尴尬不安，但刘鄩却端坐于上，泰然自若，好像那个位子原本就是他的。在那一刻，刘鄩洗去了之前所有的掩饰，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是啊，这些就是我所要的！

就这样，聪明的刘鄩用一种最有尊严的方式，加入了朱梁阵营，并开始他更加显赫的下半生。

只不过，这个选择对他的前老板王师范，其实却是个坏消息。之前，朱温之所以异常大度地让王师范继续执掌平卢，就是因为兖州还没有投降，做给刘鄩看的。现在没这个必要了，朱温马上派自己的心腹谋士李振前往青州，接替王师范担任平卢节度使。

朱温反悔的速度如此之快，让王师范吃了一惊：这是要杀我吗？那是不是该乘着手中还有的最后一点儿亲兵，守住青州城拼死一博呢？但李振那可是忽悠大家，一摆三寸不烂之舌，就打消了王师范最后的抵抗意志：“王公没听说过汉末张绣的故事吗？张绣原本与曹操为敌，还杀掉了曹操的儿子与侄儿，但他观察天下大势之后，不归附袁绍，却主动向曹操投降。为什么？因为他知道曹公志在天下，不会记私人的小仇罢了。当今的梁王就如同当年的曹公，正在图谋大事，岂会因为过去的一点儿小恩怨杀害忠臣呢？”

王师范可能真的没有看过《三国志》吧，不知道张绣后来还是被曹家人给干掉了，竟然就这么相信了，离开了青州，前往汴州，变成一块人家随时可以下刀的砧上之肉。他可能还不太清楚，朱温这个人，对别人恩情的记忆力兴许不是太好，但对别人的冒犯，那记性一向是极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