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王开湘七
李琼,这名字肯定让他老爸给取岔了,听起来文绉绉的,似乎像个女孩,其实李琼是名已年过六十的蔡州老军人,一个凶悍粗犷的大老爷们,论骁勇和胆量在马殷麾下众将中数一数二。不过他最突出的特点,是胃口超好,据说每顿饭光肉就要吃掉十多斤,人送外号“李老虎”,要是去参加吉尼斯那种大吃比赛,就算是“尚能饭否”的廉颇来了,估计也得甘拜下风。
李老虎张开的血盆大口,第一口就扑向了衡州。杨思远的抵抗同他的人生一样乏味,几乎在顷刻间就失掉了衡州,顺便还输掉了自己的脑袋。
随后,李琼大军包围了永州,唐世旻闭城坚守,抵抗了一个多月,但到底不是这些北方佬的对手,城破后弃城出逃,为追兵所杀。鉴于唐世旻比较得人心,为了消除湖南人对马家军的反感,获得长治久安,马殷在南征部队攻下永州后,特意让游弈副使李唐兼任永州刺史,负责安民,推行怀柔政策,用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待新占领区的人心稍安,才兵分两路,继续南征。
光化二年(公元899年)秋,李唐率南征的偏师西路军进攻群山环绕的道州。占据道州的瑶族酋长蔡结不敢怠慢,忙召集山间各部蛮族,组成一支少数民族联军,集结于永州至道州大路的一处险要隘口,设伏以待。自汉民族正式出现以来,位于华夏北方的蛮族战斗力经常很恐怖,而南方蛮族的战斗力却一般都很垃圾,李唐大概也是基于这一传统认识,毫不留心地轻军疾进,结果一头撞进蔡结伏击网,被当头一闷棍,竟大败而归。
败仗,让多少带着点儿民族歧视观念的李唐感到好没面子,他发狠说:“这些蛮族不过仗着山林的掩护放偷偷冷箭罢了,如果在开阔地上交战,他们哪里会是我的对手!”
这种看法,与后来美军在中南半岛对付神出鬼没的越共游击队时的观点基本一致,美军的对策,是用飞机向林区喷洒落叶剂,李唐的办法没这么高科技,但更加直接,更不低炭——放火烧山!于是,乘着一天秋风大作,一次特大规模的山林大火被人为制造了出来,火光直冲霄汉,滚滚浓烟将严重超标的PM2.5散布到湘南大地。
蔡结召来的蛮族部落联军哪见过这阵式?全被这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可怕大火吓坏了,人心大乱。不多时,没被烧死的都逃了,联军做了鸟兽散,蔡结差不多只得以光棍司令之身,逃回老巢。李唐乘机进击,一举攻克道州,擒斩蔡结,武安五州中最强烈的一次抵抗就这样被粉碎了。
差不多同时,在李琼、秦彦晖指挥下的南征军东路主力正攻向郴州。一直忙于扩军备战,但成果有限的陈彦谦亲自出城迎战,一交锋就被李琼生擒,随即斩首,郴州易手。然后李琼再进攻连州,鲁景仁闭城坚守,但仅仅坚持了三天即被攻克,鲁景仁自杀。
就这样,马殷用了约一年半时间,攻取了武安镇南部五州,自黄巢入境之后,武安镇终于有了一个不用打折扣的武安节度使。马殷的成功,让他的邻居,静江(此时似乎包括桂、宜、岩、柳、象五个州以及一些羁縻州,听起来不小,但由于历史原因。岭南的州一般都非常小,往往还不及中原的县城,面积大致相当于今天桂西北约三分之一个广西省)两位老大刘士政、陈可璠,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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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说起刘士政、陈可璠的来历,同马殷、张佶还真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所作所为都小了一号,资历也更浅些罢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行是冤家吧。
就在不久前,以山清水秀甲天下的桂林一带,还由中央派出的文臣周元静担任经略使,这里也是大唐的文人们可以安安心心,呤风弄月的最后根据地之一。
例如,当初宰相张浚讨伐李克用失败,被贬为绣州(今广西桂平南)司户。按常规,从长安去绣州需要路过桂州,张浚心中失落,作七言绝句《咏杜鹃花》一首,书赠文友周元静,发牢骚说自己要告别仕途,从此到广西归隐山林了:
幄中筹策知无暇,洞里观花别有春。
独酌高吟问山水,到头幽景属诗人。
另一宰相刘崇望的兄长,时任岭南东道节度使的刘崇龟闻知,和诗一首,安慰张浚,中心思想就是“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
碧幢红苑合洪钧,桂树林前信有春。
莫恋花时好风景,磻溪不是钓鱼人。
(注:“磻溪”即姜子牙,刘崇龟把张浚捧得够高的)
周元静很佩服两位官场兼文坛前辈的诗作,特意在桂林龙隐洞磨崖刻之,也算成就了一段诗坛佳话。可惜龙隐洞石刻完工后仅仅一年,寄情于奇山秀水间的秀才周元静,终于也遇上了北方来的不讲理的兵。
乾宁二年(公元895年,刘建锋当上武安节度使的第二年),安州(今湖北安陆)防御使家晟(史书没有明说,但安州属于武昌节度使杜洪的地盘,因此家晟原先应该是杜洪的部将),不知什么原因捅了个大漏子,把朱温的心腹蒋玄晖给得罪了。
那时,家晟的上司杜洪正承受东邻杨行密越来越强大的军事压力,已经把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朱温的慷慨援助上,他会因为吝啬一个部将的脑袋,而去开罪带头的朱大哥吗?经过一番分析推理,家晟认为答案是悲催的,那就只剩下一个可选项了:快逃!
家晟就像当初的刘建锋那样,与自己的两个心腹,二号头目指挥使刘士政,与三号头目兵马监押陈可璠一道,拉上手下三千人马,放弃安州,一路南逃,经湖北、湖南,蹿至广西,终于找到了他认为最好欺负的周元静。家晟用一次突袭,攻陷了桂州(今广西桂林),毫无理由地砍下了文人经略使人头,由自己取而代之。
可惜他们与王潮、马殷不同,这群蛮横武夫没有在桂西北留下任何善政,反而在不久后又上演了一次自相火并的闹剧。一天,大头目家晟喝醉酒之后发酒疯,侮辱了三号头目陈可璠。可能当初他得罪蒋玄晖可能也是这么回事吧,只是他没有与时俱进地想一想:在唐末得罪手下的危险性,一定比得罪上司小么?
果然,陈可璠大怒,二话不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噹之势,抽出一刀就把老大家晟给剁了。然后陈可璠推举原二当家刘士政继任经略使,但他不是张佶,实权仍由自己来掌握。
现在,刘士政、陈可璠听说岭北五州全部让马殷给吞了,深感威胁临近。于是,陈可璠留下名义长官刘士政守桂州,自己亲率桂军主力进湘桂间的天险全义岭(今越城岭,也就是以前中学语文课本上有名的“老山界”),阻断马家军可能的南下之路,另派部将王建武驻兵于全义岭之南的秦城,作为预备队部署于第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