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罕之固为悍将,也只是当一把快刀的份,远没有挑大梁的本事,实力有限,却到处树敌,既不能攘外也不能安内。
要比背叛,那李罕之对张全义是百步笑五十步。当黄巢的大将,黄巢稍有挫折,他就倒戈黄巢的死敌;李克用不让他当昭义节度使,他就倒戈投奔朱温!他倒戈的原因从来找不到一丝公心,全是为了自己私利,这比张全义背叛他的原因低好几个档次!除了对李罕之这个虐民暴徒,张全义离开黄巢和离开朱梁,都在黄巢和朱梁将亡之刻,只是为了保身,没有对故主倒戈相向。
如果献上勇士百人就算有权谋,那张全义也比他强得多,这一点光比比两人后来的境遇,以及时人的评价就高下立见了。至于那些生于太平盛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宋儒们的评价作不得数。
存孝谋反 五
所谓“义儿军”,顾名思议,都是由李克用在全军收罗的猛士组成,是河东最精锐的亲军。至少其各级军官都被李克用收为义子(李克用有义军一百多人,单独编成一军,似乎人数不足),也是个军官培训中心,像红军长征中的干部团,在这里表现突出,成功毕业的义子,又升到其他部门任职,比如李存孝和李存信。
作为刚刚得到老板破格提拔的新人,李存审和李存贤当然要努力作出点成绩。在闻名天下的李存孝和沙陀铁骑都在一旁打酱油时,二将率步军奋勇当先,进攻龙尾岗的王镕大营。
按史书的传统说法,李存审、李存贤大败王镕,消灭成德军近万人,并乘胜攻克临城,迫近元氏和柏乡两县。但随后李匡威的援军到达,李克用就放弃了刚刚到手的临城县,收兵返回了邢州,差不多是白来了一趟。为什么?也许是龙尾岗的胜利被夸大了,更可能是李存孝的不作为已经影响了全军的斗志。
王镕与李匡威会师之后,成德与卢龙联军拥兵已接近十万人,见李克用撤退,便转守为攻,主动侵入邢州境内的尧山县(今河北隆尧)。这次反攻可能并非一向喜欢息事宁人的王镕的想法,而是李匡威的主意。
与此同时,李克用却离开了邢州,回河东去了。李克用当然不会怯战,他回去是要和亲家义武节度使王处存合兵,从成德北面开辟一个第二战场,实现对王镕的南北夹击!那么邢州这边怎么办呢?这样吧,南线战场就让李存信当主帅,李存孝为副,你们两个要好好团结协作,相信对你们来说,赶跑李匡威不是什么难题!
可惜李克用好像不知道,在有些情况下,一加一的得数小于一。按说他应该不会对这两个义子不合完全不知情吧?或者是效法朱温搭配使用朱珍和李唐宾的故技,防止某个义子过份强势?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李克用的方法比朱温更加失败。毕竟朱珍与李唐宾虽然都称名将,而朱珍资历居优,有能力指挥全军克敌致胜;李存信虽然官比李存孝大,能力、功绩却都明显不及,他如何指挥得动居功自傲且心怀怨气的李存孝?
尧山前线,李存孝与李存信分营驻扎,却各自按兵不动,落了个本不该落的下风。李克用得知南线不利,不得于再派李嗣勋、李存审率军支援,同时调李存信回来。
景福元年(公元892年)正月,李嗣勋、李存审在尧山大破卢龙、成德联军,据说光斩首达三万之众(怀疑有夸大),李匡威与王镕仓惶撤退,所携带的军粮辎重都为河东军缴获!
李存孝更加郁闷了,义父为什么不放开自己的手脚,却要提拨新人?如果李存审他们摆不平,最后让自己出马倒还好,偏偏这些新人又打了胜仗!义父他是不是在这样想:没了你,地球照转!你不打,我手下也有的是愿意打的良将!
存孝谋反 六
相比之下,李存信的心理素质就强多了,他晋见李克用,非常坦然地向义父报告了他指挥此次作战表现欠佳的原因:“李存孝手握大兵,却一见王镕的旗号就撤退,使得全军军心动摇,所以始终不能取胜。以我看,他不是不能打,而是根本就不想打!因为据我掌握的情报,李存孝已经多次和王镕的使者秘密来往,恐怕在私下里,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说罢,李存信摆出一脸沉痛状,以没事偷着乐的心情,低着头悄悄观察义父的反应。那反应是让他满意的。
李克用到过邢州,对李存孝在攻临城时按兵不动的事迹仍然记忆犹新,对这个义子本已有了几分猜疑,现在又听到李存信这一番添油加醋,更信以为真,不由得又惊又怒:这孩子原本只是个被俘掠的奴仆,是我把他从那些下人中挑选出来,收养为义子,是我看着他长大成人,是我教他兵法武功,是我让他当上节度使,他现在怎么能这样?!
寻思一阵,李克用决定一定要将李存孝调离邢洺,只是与义武王处存联手进攻成德的事已如箭在弦上,为免战时生变,暂时没有动作。
三月初,心绪烦燥的李克用出师了,他率领大军经井陉(太行八陉之一,因汉初韩信在此以背水阵大败赵军而闻名)越过太行山,于九日攻克天长(今河北井陉县西)。
此时,河北中部的天气就像李克用的心情,阴沉的可怕。这样的天气利于偷袭,可不利于行军,尤其不利于渡河。天长的攻陷已经使王镕清楚了河东军的行动,并已在滹沱河北岸布防,偷袭是不可能了,李大帅,咱们现在的行动应该慎重些吧。
但李克用不管不顾地下令:大军不得停留,立即向北强渡滹沱河!不光说说,李克用自己一马当先,第一个渡河,不想刚渡过十余骑,突然天降暴雨,连平地都在很短时间内水深数尺,滹沱河水更像脱了缰的野马,瞬间冲断了来时的浮桥,把李克用和他的大军分隔于两岸!
真是祸不单行,对面的成德军意外地发现了这一小队落单的沙陀军,大举出动,李克用人太少,十余骑稍一招架就被打散了,李克用只得单身匹马冒雨逃入一片密林之中躲避。好在大雨也降低了能见度,等成德兵追到密林边,他们谁也说不清刚才那个逃走的沙陀军官是进了林子呢?还是从旁边绕过去了?李克用按低马头,战马在一旁焦燥不安,似乎随时要惊起。李克用只好默默对天祷告:老天爷啊,你如果愿意让我家世守太原,就让这马祖宗别弄出声来!
老天爷好象显灵了,战马安静下来,追捕李克用的那些成德兵争论了片刻后,得出了一个和当年朱温部将杨彦洪相似的结论:沙陀人遇上危险总是纵马狂奔,所以一定是绕过树林逃走了,快追!
成德兵走了,李克用总算幸免于难,但从他犯这次本不该犯错误来看,目前他的竞技状态很不好。其实不止这一次,以后我们还会多次发现,李克用非常容易受情绪影响,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打仗的水平经常会变得很臭。故孙子曰:主不可以怒兴师,将不可以愠致战!
三月十四日,完全渡过滹沱河的李克用大军绕过王镕的大本营镇州(今河北正定),北上新市(今河北新乐县南),准备与义武节度使王处存会师,王镕也看到了这个关键点,以重兵北上,于是,两军大战于新市。这次会战的具体经过没有记载,但会战的结果跌碎了很多人的眼镜:“仁而不武”的十八岁少年王镕,竟然挑翻了身经百战、武功盖世的李克用!河东与义武联军大败,损兵三万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