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波罗的海舰队的航程（一）

接近日俄战争爆发一周年之际，波罗的海舰队在非洲东海岸陷入了停滞状态。日本的外交成果是主要原因之一。

俄国在波罗的海舰队的航路上没有占领地和殖民地，必须利用其它国家的港口进行补给，但这些国家都在开战时表明了严正中立的态度，为此只能进行海上补给。俄国和德国的汉堡美洲轮船公司签订了煤炭供给合同，约定输送至旅顺口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煤炭运费为每吨35、40先令（一般价格为20、25先令），海上补给按每吨25先令计算，煤炭费用另算，汉堡美洲轮船公司组织40艘运输船，按俄国指定地点实施煤炭运输。

获悉此事后，日本采取了阻挠措施。外相小村寿太郎以私营企业合同有违反中立法嫌疑为由向各中立国声明，要求这些国家不得在其领海为俄舰补给提供方便，特别是针对在航程中拥有众多殖民地且与俄国关系密切的法国。英国方面则对此表示“理解”。

去年10月，当得知波罗的海舰队在法国港口瑟堡利用租用船只补充煤炭时，小村指示驻法公使本野一郎向法国政府提出了抗议，要求法国政府停止在其领海领土向俄国舰队提供煤炭，法国政府以美西战争先例为由予以了拒绝，日本方面以西班牙战舰为单艘逃亡，而俄舰队是前往参战为由继续强硬抗议。之后英国政府干预了进来，法国政府不愿就此加深和英美的对立，不得不做出让步。

日俄战争的背景中夹杂着错综复杂的欧美各国的利害关系，虽然都表明了中立的立场，但仍向相关方提供着支援，可以说是一场“间接的世界大战”或“代理战争”，大部分国家似乎都寄希望于日本打败俄国。

由于法国的“变心”，波罗的海舰队进入非洲海域后，情况变得非常糟糕了。

“波罗的海舰队的痛苦航程，简直无法描述，不同舰型和舰龄船只组成的庞大舰队，缺乏根据地和煤炭补充，外交上的谈判进展缓慢，在这种情况下执行如此长距离的航行，也算是世界海军史上空前的壮举了吧！”舰队参谋斯温特捷斯基上尉在战后回忆道。

当1904年11月12日舰队进入法属达喀尔港时，苦难开始显现了出来。舰队准备开始接受德国运输船的补给时，收到了法国当局的通知：“不能在港内装运煤炭，可至远方海湾实施。”法国政府虽然没有放弃支援，但也希望能避人耳目。

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并未驶离港口，一面加紧装煤，一面急电海军部：“政府与法国关于舰队在法属港口装运煤炭事宜的协议是否仍然有效？否则舰队将无法继续航行。”达喀尔的法国总督也在与巴黎交涉，询问如何处置。

法国政府的回复14日才到达——不允许在港内作业！而这期间，俄舰队顶着高温昼夜不停的作业已经结束，舰上只要能用上的空间全部堆满了煤炭。16日，舰队离开了达喀尔。

11月26日，舰队抵达法属加蓬的利伯维尔港外20海里的洋面上，法国官员乘船前来通知舰队前往距离港口70海里的罗伯斯湾进行装煤作业。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愈发感到不安，连关系密切的法国都如此态度，其它国家的态度可想而知了，舰队的前途实在堪忧！

11月27日，运输船到来，法国当局并不干扰在领海外进行的装煤作业，还同意俄国水兵上岸休息。

11月30日，舰队接到海军部的联络，称应葡萄牙驻俄公使的要求，舰队前往葡属大鱼（グレート·フィシュ）湾与葡舰会面，罗日杰斯特文斯基以为国内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便于12月1日离开了加蓬，2日穿过赤道时，各舰按惯例举行了仪式。舰队贴着非洲西海岸南下，12月6日在目的地附近投下了锚。不久，一艘小型炮舰靠近“苏沃罗夫公爵”号，葡萄牙舰长登舰后告知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根据中立法，俄舰在葡萄牙领海不得停留超过24小时。罗日杰斯特文斯基非常失望，翌日驶往了德属吕德里茨。

12月9日，舰队穿过南回归线。

12月11日，舰队抵达吕德里茨，那里只有20多名德国官员和小商人，邮船也很少往来，没有得到什么关于远东战况的可靠消息。14日，一艘英国商船进港，带来的报纸上刊登着“日军占领瞰制旅顺口高地”的消息，报上的其它消息显示库罗帕特金得到了34000援兵、第2集团军司令格里潘贝尔格抵达哈尔滨、科里帕尔斯被任命为第3集团军司令等情况。吕德里茨港外的两个小岛为英国占有，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担心英国方面会借此刺探舰队情况，决定立即启程，直接绕过好望角前往马达加斯加并尽快和穿过苏伊士运河的第2分队汇合，然后进行必要的修理，争取在一月底到达东海。

从吕德里茨到马达加斯加东北角的圣玛丽岛约2700海里，舰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后，于12月17日出发，19日在连日的大风浪中通过了开普敦，20日下午一点绕过了非洲最南端的厄加勒斯角，驶进了印度洋。22日，风力减弱，水兵们终于可以在甲板上呼吸印度洋的新鲜空气了，舰队则顺潮加速航行。

12月25日，舰队绕过马达加斯加南端继续北上，风平浪静下浓云密布，气温23度，湿度达到95%，异常闷热。27日，雨过天晴，天气终于清爽了起来。

12月29日，舰队抵达圣玛丽海峡，在宽约10海里的海峡中间投锚以避免“侵犯中立”的纠纷。马达加斯加属法国领地，北端的迭戈苏亚雷斯（今名安齐拉纳纳）和投锚地南方95海里的塔马塔夫设有电报所，迭戈苏亚雷斯是与第2分队汇合和补充煤炭的预定地点。投锚之后，罗日杰斯特文斯基立即命人前往塔马塔夫给国内发电报，告知行程，同时询问第2分队和运煤船的情况。

下午四点，落在后面的医疗船“阿柳尔”号抵达，却带来了旅顺口俄国舰队被日军炮兵全部歼灭的消息，这条消息给舰队上下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大部分官兵“坚信”舰队到达旅顺口后便能消灭日本舰队，虽已知道了旅顺口高地被占的情况，但绝未料到事态糟糕到如此地步。有人写道：“这都是失策、腐败、愚昧、谬误的结果吧，一点光明都没有了，前方是一片绝望的黑暗！”

前去发报的小船带回了海军大臣阿维兰的回复，迫于日本政府的强硬压力，法国政府不允许舰队使用迭戈苏亚雷斯港，也不会提供相应的帮助，汇合地点更改为马达加斯加西北岸的贝岛。

罗日杰斯特文斯基明确感到了俄国在外交上的失败，同时对海军部的安排也很不满。之所以选择迭戈苏亚雷斯为汇合地点，是因为该港设施比较完善，通讯和修理都很便捷，而贝岛距离迭戈苏亚雷斯约200海里，通讯不便；德国运煤船如果不同意变更装煤地点的话，舰队又得面临新的问题。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回电阿维兰：“如不能按预定计划行动，舰队将面临诸多不测之困难，有失控之危险！”

明治38年（1905）1月1日，海军部传来如下情报：第2支队已于12月28日抵达贝岛；8艘日本巡洋舰于12月21日通过新加坡海域（香港报纸）；莫桑比克海域有两艘敌舰存在；马达加斯加有日本间谍存在，其中两人可能位于马任加。后三条实际上是假情报，而对于舰队最关心的煤炭补充事项却只字未提。

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再次致电阿维兰：“海军部指令第2分队前往贝岛，严重打乱舰队计划，希望命令分队前往迭戈苏亚雷斯，如其不能按期到达，将会错失与本舰队汇合和补充煤炭。另希望政府继续和法国当局交涉。”

但是两天后收到的回电却是“旅顺口203高地失陷、港内舰船被击沉、和符拉迪沃斯托克失去联络”的通报。舰队上下对前途愈发感到悲观。

1月3日，舰队移往圣玛丽海峡中的一块突出地内侧，除了可以减少颠簸外，还可以防备袭击，日舰存在的消息令舰队夜晚加强了戒备、施行了灯火管制。

1月5日，电报再次带来坏消息：旅顺口投降和法国政府拒绝了使用迭戈苏亚雷斯的要求。舰队只得启程前往贝岛，舰上已经流露出“流浪舰队”的感叹。

1月7日，俄历12月25日，圣诞节。上午八点，舰队停在距离迭戈苏亚雷斯30海里的洋面上，举行了圣诞庆祝仪式，罗日杰斯特文斯基做了讲话，慰问了官兵的辛劳，并祝愿战事顺利，随后在礼炮声中舰队继续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