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星期日惨案（二）

明石元二郎向芬兰激进抵抗党领袖西利雅斯科提供资金，促成了反对派合作会议的召开。西利雅斯科处于俄国各党派之外，与社会革命党、解放同盟关系良好，由他牵头起到了效果，上述党派中1、2、6、7、8各派与芬兰的两个党派、波兰的民族联盟、社会党出席了会议，而社会民主党派的主要团体没有参加。会议于1904年10月1日至5日在巴黎召开并发表了《共同宣言》，宣言的三条主要内容为：结束俄罗斯专制、确立选举制的自由民主政体、俄罗斯各民族自決。同时确立了以下运动方针：阻止向满州派兵、利用征召新兵和预备役强化国内的不满、诱导各地的叛乱、推动政府对日和平和政治改革。

各党派纷纷表示将采取言论、直接行动、游行等各自擅长的手段来努力达成目标，并且希望由明石牵头、由日本政府或要人发表一个声明，大意是“日本真正的敌人是俄国的专制政体，这个政体对日本的将来有极大的危险，日本愿意同一个立宪政府进行协商。”明石随即将会议“纪要和希望”通过驻法大使本野一郎发给了小村寿太郎。

小村在给天皇和元老的报告中删去了“希望”部分，他期待明石的地下工作能产生效果，但日本政府公开提出变革俄国的体制只会使战争长期化，因此无法满足反对派的要求。

正当明石期待反对派共同行动的成效时，发生了一件预料之外的事件——星期日惨案。事件发生在彼得堡，加邦神父组织的工人请愿游行队伍遭到军警的开枪屠杀。

据传加邦神父生于1870年，毕业于波尔塔瓦神学院，1896年进入教会，1900年在彼得堡第二蓝十字会孤儿院当神父和救济会的教师。加邦神父热衷于扶贫救济事业，持社会改良主义态度，不赞同推翻“教会和皇帝”，1902年，他继续依托刚从莫斯科调来的警保局部长祖巴托夫运作“贫民互助会”，并每月接受100卢布的资助。他不厌其烦地向贫者推行教义、倾囊相助，是一个无私的神父。1903年8月，祖巴托夫离任，为了让互助会继续下去，他进行了组织化改革，设立了会费制的劳动者茶社，强调互助会的宗旨是“培养思想善良、体格健全、具有献身精神的和理性拥护沙皇和国家的人”。为此室内还悬挂着沙皇、皇后、亚历山大二世、彼得大帝的画像。

在茶社的基础上，互助会进一步发展，1904年4月成立了会员制的“彼得堡俄国工人协会”，又称“加邦协会”。6月在普奇洛夫钢铁厂成立了第一支部——纳尔瓦支部，设立支部所需的360卢布费用来自警保局和保安部，8月成立第二支部——瓦西里耶夫斯基支部。加邦协会的主要活动包括演讲会、舞会、讲座、音乐会等，以培养、促进会员络感情为主，基本不涉及政治。

加邦协会卷入政治是在旅顺口丢失前后，当时协会已拥有11个支部、近万名会员。1905年1月9日，协会在第二支部召开了全体支部会议，商讨4名会员被普奇洛夫钢铁厂以拒绝工作安排和缺勤为由解雇一事。加邦等协会负责人都认为工厂是为响应政府“压制反政府团体活动”的政策而对协会做出了此番“警告”。代表们此时并未准备采取强硬手段，只是决定向当局“请愿”，恢复4名工人的工作。但事态的发展却不顺利，协会的要求并未得到市长、厂长、厂监的同意。15日，协会在第一支部再次召开代表会议，决定罢工。

1月16日上午八点开始，工厂举行罢工并向厂方提出了12项要求，包括撤销解雇决定、实行八小时工作制、设立工会等带有政治色彩的要求和设立托儿所、设定最低工资线、改善卫生条件等生活上的要求。

1月17日一早，普奇洛夫钢铁厂贴出布告：立即复工将不予追究，连续旷工三日者一律解雇。一度约有近千人复工，但在其他人的干预下，工厂再度陷入罢工状态。加邦和40名代表与厂长会面交涉，厂长拒绝了代表们的全部要求并称将关闭厂内的小卖部及在20日后重新招工。加邦决定发动总罢工并向沙皇直接请愿。此时协会已渐渐脱离了非政治运动轨道，会员们开始在市内奔走。

1月18日，六家工厂近25000人加入了罢工行列。街上，反对党派开始张贴标语，呼应罢工，例如：孟什维克派的“制定宪法、打倒专制”、布尔什维克派的“罢工万岁、劳动阶级的解放斗争万岁”、社会革命党的“打倒资本家、打倒专制、推翻沙皇、迎接社会主义红旗”等。加邦则在代表会议上公开表示：协会将不仅在经济上有所要求，还将展开政治性的独立自由运动。会议提出了如下要求：召开制宪会议、保障人民的自由平等和生命财产、释放政治犯、停止对日战争。

1月19日沙皇尼古拉二世在冬宫的河畔举行涅瓦河祭拜仪式时，对岸要塞两枚礼炮的炮弹掉到了宫内，这起事故被德国、奥地利等国的报纸称为反政府或反战组织策划的示威行动。

下午两点，在加邦家里，协会负责人开会决定在22日下午组织前往冬宫的请愿游行，并由加邦起草了请愿书。

1月20日，参加罢工的工厂达到382间，人数达十万。彼得堡陷入了瘫痪状态。政府发出警告：一旦局势不稳将动用强硬手段。1.5万军队和5千丨警丨察部署在市内各重要场所以应对不测。

1月22日，俄历1月9日，星期日，天气晴朗，阳光洒在白雪皑皑的彼得堡和冰封的涅瓦河上，加邦协会的请愿游行从四个方向向冬宫进发，沿途许多非会员工人和普通市民加入了游行队伍，人数约六七万，政府后来发表的人数为4.6万。

上午九点半，涅瓦支部的队伍首先出发。十点队伍抵达涅瓦河畔的西利塞里堡大道时，约一个连的哥萨克骑兵出现在前方并鸣枪示警，当队伍继续前进时，骑兵挥舞佩刀驱散了队伍，人们从冰面上向东岸逃散。

十一点，纳尔瓦支部的队伍举着沙皇的大幅肖像、教会旗帜、圣像和“士兵不向人民开枪”的横幅开始游行，加邦则举着十字架和协会负责人跟在队伍后方。

十一点半左右，西区的伽旺支部和瓦斯里耶夫斯基支部走上尼古拉桥，桥的另一边骑兵和步兵组成了阻止线，当队伍接近时，骑兵队驱散了队伍。

此时，纳尔瓦支部接近了纳尔瓦凯旋门，凯旋门前部署着约300多名士兵，骑兵连几度冲击游行队伍，加邦则重整队列和军队对峙起来。正午，在市内各教堂的钟声下，队伍唱着赞美歌再度前进，随着三声军号，枪声响起，五轮齐射过后，凯旋门前旗帜、画像狼藉，无数死伤者倒卧在雪地上，加邦则和一小部分人躲进了附近的房子里。

下午一点，西北区的彼得堡支部和韦伯科支部在托罗伊斯基桥北侧汇合，遭到了骑兵队的冲击和军队的射击，部分人群越过冰封的涅瓦河继续前往冬宫。

冬宫广场前，各支部被冲散的人通过其它道路陆续汇集，由其它政党、团体召集的人群和一些看热闹的人群也集结到了一起。人群主要集中在东侧的歌手桥和西侧的海军部前，外围的枪声并未影响人们的行动。

一点半，约一个连的步兵出现在冬宫广场，开始驱散海军部前的人群。

海军部的时钟敲响了两点，人群安静下来，等待加邦神父向沙皇递交请愿书，但两人都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近卫连，三声军号过后，军队向海军部前的人群开枪射击，骑兵队则冲向歌手桥的人群。三点左右，步兵和骑兵进入海军部前驱散残余的人群。

此时尼古拉桥前的瓦斯里耶夫斯基支部搭起路障，插上红旗，展开了激昂的演讲。四点多，三个连的步兵和一个骑兵连逼近，到五点，队伍被驱散。

以上便是星期日惨案的大致经过，当天官方发表的死伤示威群众的数量为“96人死亡、333人受伤”。社会民主党的数字是“700人死亡、1200人受伤”，一些报纸的数字是“1000人死亡、1200人受伤”，英国路透社则称“死亡1500至2000人，受伤4000至5000人”。

虽然没有确切的数字，但对正处于对日战争中的俄国来说，动用军队枪杀本国人民肯定是一件不祥的大事。

明石元二郎根据情报记录了惨案过后彼得堡市内的情形：“家家紧锁门户，无人出门，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大学生和工人在救助伤员和搬运死者，入夜后，少数残存的路灯使得街上昏暗而凄凉。”

当晚加邦神父在作家高尔基的介绍下出席了一个文化人团体集会，发表了反帝声明。之后，加邦神父逃亡到海外，致力于培养俄国革命的火种，最终被政府的爪牙所暗杀。

第四十八章 完下一章黑沟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