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惨烈的白襷队（三）

凤凰山南方的218高地上，第三军司令部在下午四点多确认了攻击全线受挫的情况。乃木只能寄希望于第9师团突破望台了，为此他将第7师团第27连队增派了上去，同时准备让白襷队出击牵制俄军。

下午五点，白襷队接到出击令：“首先攻占松树山第四炮台附近的堡垒，取得立足地，然后夺取杨家屯（旅顺口旧市区北郊）要塞，并以要塞为出发点，进攻白玉山。如果无法占领白玉山，则坚守阵地，就地待援。”总之要尽可能向南发展，吸引敌人的兵力。

六点，白襷队离开第一集合地点，前往第二集合地点——松树山西北麓山沟。行进顺序为第1师团特别连队、第11师团第12连队第1大队、支队司令部、第9师团第35连队第2大队、工兵第9大队一个小队、第7师团第25连队第1、2大队。日野军医记道：“朔风刺骨、冬日落下白玉山时，队伍蜿蜒如一条长蛇。”

由于各队对地形都不熟悉，当队伍沿着水师营东侧的小溪前进时便迷失了方向，随后与从松树山堡垒退下来的第2连队残部混杂在了一起。

七点三十分，先头部队到达第二集合点，第1师团特别连队指挥大久保负伤，由第1连队第3大队长中原松之助少佐接替。

八点四十分，队伍大部到达，但不见了第25连队。中村下令继续按之前的行军顺序前进，日野军医和担架队随第35连队跟在最后。

八点五十分，第1师团特别连队到达松树山堡垒西侧山沟，前面是散兵壕，散兵壕后面是围壁，然后是松树山第四炮台。代理指挥中原担心破坏散兵壕前的铁丝网会暴露，便直接下令突击，两个大队并排突进，突入散兵壕的先头部队遭遇了地雷阵，一度出现溃乱，后续部队跟进后，又遭到了前方围壁的手榴弹“弹雨”，“四处都弥漫着爆炸的烟雾，辨不清情况，围壁敌兵防守严密，兵力不断加强，特别连队陷入苦战。”

第12连队第1大队随后的突击受阻于散兵壕一线，伤亡不断，战况毫无进展，大队长儿玉象一郎等军官相继战死。

中村命令第35连队第2大队立即奔赴前线并派传令兵到第二集合点急招第25连队。

才从日本运来的第7师团第25连队因为不熟悉地形，有几个中队走错了路，跑到了龙河西岸的小曲屯村。连队长渡边马上让刚刚抵达第二集合点的先头部队出发。

晚上九点三十分，第2大队抵达第二集合点，重新整队后，四个中队从北和西北方向向散兵壕进发。散兵壕内挤满了特别连队和第12连队的残部，第2大队长田中随即命令两个中队发起突击，但被围壁内的俄军击退。之后虽然随着队伍的到达，第25连队没有再采取行动。

与此同时，日野军医的担架队接近了第一线。“松树山探照灯纵横交错，无数的照明弹在天上和地上照耀，发出红色和青色的光影，连绵相连的堡垒在五彩斑斓光线的映衬下犹如一座不夜城！然而近处却是累累的死尸和悲鸣的伤员，犹如笼罩在弹雨、爆炸中的一座地狱。”担架队与第一线隔有一道约一米高的“断崖”，断崖正好围绕在松树山下，崖下的岩石上满是伤兵，担架队开始抢运伤员，但他们只先搬运第9师团的人。途中日野发现了一名伤员戴着将官的军帽，而白襷队中只有一名将官——总指挥中村，中村的小腿被炸伤，腓骨外露。日野连忙查看了伤情，初步处理后，艰难地将中村抬到了铁路附近的一个凹地。随后中村拜托日野转告第二指挥渡边，要求他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也要达成目标。日野冒着弹雨急趋前线，十点左右到达第二集合点，向前望去，白襷队除了第7师团第2大队，都混杂在松树山第四炮台西侧的散兵壕，遭受着堡垒、炮台以及左侧椅子山、案子山的炮火，不断有突击的士兵被炸飞、击倒。日野继续向前找寻渡边。

十一点，第35连队第2大队组织了一轮手榴弹攻击，企图突破围壁，最终弹尽而返。此时日野正好赶到，“大队成员非死即伤，仅仅一次战斗就几近全灭了。”

11月27日零点过后，白襷队的处境愈发惨烈。

俄军已探明了日军蚁集在前方约150米处的狭窄地域，所以炮火越来越猛烈且准确。

“损失越来越大，敌军却仍在增强，已无法扭转局面，只能逐次撤退。”

凌晨一点多，还在山沟里搜寻渡边的日野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如鸟群般聚集的士兵并没有人后撤，原来士兵们都以为自己是敢死队员，不可能活着回去，而且有“退立斩”的命令，眼下都在等待援军继续攻击。日野赶紧指挥士兵带着伤员向下撤。

第三军司令部此时尚未接到白襷队撤退的消息，乃木和幕僚商议决定将第7师团第26、27连队增援第9师团第6旅团，希望藉此突破望台。

凌晨一点，第9师团的报告传来，第7连队和第27连队第1大队的突击失败。

佐藤准备率领第35连队发起新一轮攻击，但大岛师团长参照了其它师团的战况，认为单单从左翼突破并无价值，中止了行动。

两点，司令部接到白襷队撤退的消息，至此所有攻击部队的第一目标都未得手，总攻看来是完全失败了。但乃木的仍然判断：白襷队虽然撤退，但确实牵制了敌军的兵力，正面攻击虽然失败，但敌人的损失也不会小，通盘考虑，目前决不能中止攻击。他随即下令总预备队第7师团第14旅团部和第28连队增援第9师团，继续进攻。至此，第7师团的四个连队全部投入战场了。

第9师团的反应却并不积极，两点三十分，大岛的意见书传来，称突击正面过于狭窄，只能以小股兵力突击，数十步间便伤亡大半，余部即使冲到围壁下，也很快被射杀，而敌军能巧妙地隐蔽，躲避射击，如果再这样突击，结果不会改观。第7师团不知地形且到来尚需时间，因此天亮前不可能发起攻击，如果准备在白天行动，必须依靠炮兵对正侧面的敌军火力进行更精确的打击。

乃木陷入了沉思，意见书虽未明说，但明确包含了中止进攻的意思。

三点二十分，乃木补发了白襷队的撤退令，同时指示第9师团等待炮击成果再动用新兵力发起进攻，攻击时间定于下午两点。

三点四十分，渡边接到正式撤退令，派了六名传令兵去第一线召集残部退往第一集合点。

四点三十分，最后接到指令的第35连队第7中队筱崎惣次郎部开始后撤。日野此时已回到第一集合点，望着四周安静的寒月冷霜下的败兵，感慨万千。渡边最后训示：“中村指挥等将兵死伤累累，弹药用尽，不得已只能终止行动，活下来是我们的幸运，也是我们一生的遗憾！”下表为后来统计的参战状况，基本反映了当时的损失情况。

特别支队（白襷队）的损失情况（11月26日至12月6日）：

参战部队参战兵力死伤（阵亡）

第1师团第1连队第3大队832394（113）

第2连队第2大队189（44）

第7师团第25连队第1大队1565605（184）

第2大队627（226）

第9师团第35连队第2大队345265（48）

第11师团第12连队第1大队332210（69）

总计30742290（684）

五点三十分，乃木致电大山岩和山县有朋，汇报了从前一天开始的战斗经过和当日的作战情况。电报中的一段话激起了长冈外史的怒火：“如果本日（27日）的突击再度失败，本军将放弃正面攻击并转向夺取203高地以配合歼灭敌舰队的行动。”为什么不直接进攻203高地？当日的攻击为什么还是正面？为什么还是上午炮击下午突击的老套路？难道不考虑第7师团会被打光？

长冈请示山县，是否要第三军停止计划。山县认为目前阶段仍应遵从大山岩的意见，东京方面不宜干涉。

长冈对第三军司令部的愤怒愈发强烈，电文中还有段话：“综合各处报告，敌堡垒、炮台的坚固程度超出我们的预计，且内部的侧壁设有隐蔽部，我忠勇将士在没有看见敌人的情况下便牺牲了……”第三军从7月开始便接触到了敌军阵地，怎么可能不清楚堡垒的状况！难道是他们忽视了？！

实际上，乃木经过对大岛意见书的考虑，已经做出了和长冈一样的判断，此时已经放弃了继续攻击东北正面的打算，决定转向203高地了。

但是转向203高地能取得成功吗？乃木询问了第1师团，参谋长星野金吾大佐回答：“正面攻击应该已经对203高地起到了强大的牵制作用，此时如果全力进攻，成功的希望极大。宜速采取行动！只要炮火准备充分，本师团今日即可发起进攻。”

在星野的答复后，第一线的报告也汇总完毕，除了损失巨大，还有突击堑壕作业不充分的情况，乃木下定了攻击203高地的决心，五点半的电报算是转换攻击目标的一个铺垫。

上午十点，乃木下令：“暂时停止正面攻击，转向203高地。炮兵开始对203高地进行炮击，务必摧毁敌人的堡垒。第1师团在炮击结束后，黄昏前后展开突击，其它各部针对各自原有目标进行牵制。”

命令随后以参谋长名义发给了满州军总司令部和大本营，同时参谋长伊地知幸介、总司令部参谋福岛安正和大本营参谋鲛岛重雄也一同前往了第1师团部。

长冈外史得知第三军决定攻击203高地后，终于舒了一口气，然后将这一“喜报”通知了海军方面。

第四十三章 完下一章　攻击203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