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最后的总攻（一）

同一时期，伦敦的德·肯赛尔·罗伊尔酒店的房间里，日银副总裁高桥是清正正在窗前眺望着街头的雨雾。

罗伊尔酒店是类似马喰町外国人宿舍的低档酒店，出于当时日本国力和财政状况的考虑，官员和民众在国外都会选择这样的酒店住宿，日银二号人物也不例外。高桥已经在这儿住了三个月，虽然也考虑过“体面”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更换酒店。高桥在伦敦的目的是为战争募集外债，节约经费也是他着重考虑的。

这是继五月份第一次1000万英镑（约1亿日元）之后的第二次募债，总额为1200万英镑，年息6%。和上次一样，由英美两国的金融机构承销，派尔林兄弟商会、库恩·莱布商会各占一半。因为战局的发展对日本有利，在伦敦获得了13倍的超额申请认购，发行非常顺利。

首次的募集资金可看作是将“俄国从朝鲜排除出去”的费用，随着战局推进，第二次募资显然是势在必行的，日本政府给高桥的募资额度是两亿日元，以烟草专卖收益为担保，必要时可增加部分铁路权益。高桥则建议参照第一次，以关税为担保。

高桥希望日本能早日取得战争的胜利，这样政府承担的债务将会尽可能的减少，日本国内也在同一时间发行了8000万日元的第三次国债。不论战争的结果如何，这些债务都会加重战后日本的财政负担，影响国民生活，即使取得胜利，那离富国强兵的目的仍有很大的差距。

东京的长冈外史仍在思考尽快攻占旅顺口的问题。

对于大山岩请求增派第7师团的电报，长冈心存顾虑。之前满州军总司令部曾请求增派第8师团给第三军，被大本营拒绝。如果再次拒绝，显然会拖延攻占旅顺口的时间，那么海军备战波罗的海舰队以及满州军击破俄军主力的计划也会受到影响，但是投入第7师团，很有可能会出现巨大伤亡。

长冈进退维谷，只能报请山县有朋决定，山县最终决定将第7师团划给第三军。

附第7师团战斗序列

师团长：大迫尚敏中将，参谋长：吉田平太郎大佐

第13旅团，吉田清一少将

第25连队、第26连队、后备第1连队、后备第15连队

第14旅团，齐藤太郎少将

第27连队、第28连队

后备第4旅团，竹内政策少将

后备第8连队、后备第9连队、后备第38连队

野炮第2旅团，大迫尚道少将

野炮第16连队、野炮第17连队、野炮第18连队

师团直属：野战重炮连队、骑兵第7连队、野炮第7连队、工兵第7大队等

11月11日，第7师团划归第三军序列的指示刚刚下达，乃木希典电告山县：“从大局考虑，似无必要在短期内强行拿下旅顺口，而且一举攻占旅顺口的设想也很难实现。旅顺口防线易守难攻，堡垒之间能相互火力支援且异常坚固，即使占领了望台，其它堡垒仍需逐个攻破。以目前情况看，第三军尚需花费较多的时间才能投入到其它战线。当然，我军将尽一切可能缩短这个时间，以配合取得最后的胜利！”

电报暗示满州军总司令部和东京大本营不要再催促第三军发起进攻，也未提及203高地，表明既定的作战方针不会变更。

海军方面对乃木的电报深感忧虑，伊东祐亨在得知电报内容后，立即联系了山县有朋：“完全占领旅顺口一事可留待商议，当务之急是尽快掌握一个能够瞰视港口的制高点并消灭港内敌舰！”

随后伊东又指示东乡平八郞直接和乃木沟通，转达海军方面迫切希望第三军拿下203高地的意愿。乃木答复的是攻占203高地已在计划之内，希望联合舰队协助，防止俄军偷运武器弹药。

乃木随后将给山县的电报以及对东乡的答复汇报给了满州军总司令部，总司令部回电指示：适时暂停对敌舰的炮击，集中炮弹以应对今后的总攻。乃木考虑到和海军的协调关系，建议继续炮击，但大山岩的回电很强硬：“用巨炮攻击敌舰的成果并不理想，无需再浪费炮弹！”

东京的陆海军首脑、联合舰队、满州军总司令部、第三军司令部围绕东北正面和203高地争论得热火朝天，而满州的战场却出奇地平静。

日俄两军对峙的沙河战线，昼夜气温相差巨大，白天可达17度，而晚上则降到了零下7度，从西北方向吹来的风满是凉意，山顶上已覆盖上了白雪。各部队开始为过冬做准备，第一线在堑壕中搭起了棚屋，生起了炭火。第二线多征用了清国人的民居，这些民居基本是四面透风的简陋茅屋，条件还不如第一线的棚屋，第二线都很“期待”每四到八天一次的轮换。相比日军这里挖井、搭取暖棚屋的过冬准备，俄军似乎是在“混日子”，既无炊烟，也无声响。

这期间，发生了一起俄国护士投降事件。一名佩戴红十字徽章的俄国护士来到了第四军第10师团第8旅团的前线，随便被送到了旅团部，护士自称艾格特里娜·卡萝莉，22岁，她因为思念被俘的骑兵少尉兄长和步兵中尉表弟，想去医院看望他们，并且愿意留下来在医院工作。卡萝莉先被送到师团部，随后又被送到军部和总司令部，最后总司令部将卡萝莉通过营口送回了芝罘的俄国领事馆。

虽然有间谍的嫌疑，但她的勇气很值得称道，这段插曲在前线成为了热门话题。

冬天的脚步也快到旅顺口了。

在203高地北方的南山坡山布阵的第1师团第1连队旗手猪熊敬一郎中尉回忆，从11月10日起就已经能看到白雪皑皑的景象了。通往203高地的前进坑道作业在寒风和冻结的大地上艰难地进行着，连队部和各中队在坑道周边围起石垣，过起了穴居生活。相比平原的沙河战线，旅顺口战线全是山地，供水不足，士兵们难得才能洗一次澡。石壁围起的浴室内摆一口大缸，每个人洗不了十分钟，还要抓虱子。

俄军方面，在击退了日军的十月攻击后，抓紧时间修补了防御工事，波罗的海舰队东航的消息更是鼓舞了部队的士气。

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斯科尔伊多夫指示旅顺舰队的指挥维兰，一旦形势危急就寻机撤离，尽可能找中立港口避难或者在港外深水区自沉。维兰随即将250门舰炮和695名水兵派往陆上，支援防御作战。

11月14日时的旅顺口兵力和火炮弹药情况如下：

兵力37028人，其中将校687人，伤病5390人。马匹3932头。

要塞重炮106门（1500发）、要塞臼砲49门（19500发）、清国旧重炮5门（595发）、清国旧轻炮31门（16557发）、海军重炮21门（3926发）、海军轻炮242门（157488发）、野炮56门（8389发）。

旅顺口的食品和弹药无法补充，食品不足问题开始显现，尤其是肉类和蔬菜，牛肉罐头要优先供给伤员，普通士兵从十月底起只能吃马肉了，由于营养不良，坏血病、伤寒、痢疾患者众多。

记者诺伊耐记述道：“大多数下层士兵和普通民众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而那些高级将领们却显露出了投降的念头！”

在诺伊耐看来，中止第二、第三防线工事算是投降的第一征兆。斯特塞尔以节省士兵体力、集中强化第一防线为由下达了命令，然而第二、第三防线虽不长，却能极大地增强防御能力，如果决心死守的话，一定会在宽大的第一线后设置第二防线，以防漏洞。放弃后方工事在一定程度上反而削弱了第一防线。

第二征兆是第3军在旅顺口的东清银行存有12万英镑的资金，而斯米尔诺夫支付清国苦力5000英镑工钱的申请却为斯特塞尔所拒绝。斯特塞尔不愿将第3军的钱化在要塞上，后来康德拉钦科经过再次申请，才拿到1500镑。因此雇佣清国苦力的数量大幅减小，许多工作只能由普通士兵来干，增加了负担。

第三征兆是福克向斯特塞尔提出的建议。福克认为被包围的要塞就如同一个坏疽患者，必须切除患部，因此丢失的阵地只能放弃，要避免投入代价去夺回。并且福克还有意识地排挤斯米尔诺夫，如此一来防线的组织进一步弱化。

面对诺伊耐的质询，斯特塞尔笑而不语，在斯特塞尔眼里，诺伊耐和斯米尔诺夫是一伙的。而斯米尔诺夫却不管斯特塞尔的命令，指示第二、第三防线必须在十二月中旬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