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沙河会战（一）

10月10日，满州军主力以辽阳为中心分东西两线开始前进，东清铁路周边的大小道路充满了北上的队列。

《东京日日新闻》记者黑田甲子郎记道：“萧萧秋风，嘶嘶马鸣，阳光辉映着招展的军旗，何其壮哉！士兵穿着黑色的冬装，外罩的黄褐色迷彩服已经有些褪色，队列后面是辎重队，受雇清国马夫发出的驾驭声在晃动的高粱杆中回荡。逃难的清国人群集南下，他们不时在路边的田地里躲避队伍，推车挑担，扶老携幼，纷纷攘攘。”

第1军观战武官汉密尔顿一早从大窑出发来到烟台煤矿西面的一座山丘上，至沙河一线的战场是一片开阔地，视野良好，透过望远镜可以清晰地望见北方三家子村附近的俄军，步兵、炮兵、骑兵整然地排列在高粱地里，像是在等待阅兵。那是俄第10军第31师。

满州军总司令部早上从辽阳出发，前往罗大台南面的尖山子村。作战主任松川奔前忙后，正在制定迎击作战计划。

部队炮弹不足的状况得到缓解，辽阳战役结束时，满州军396门炮每门炮的炮弹保有量为第1军205发、第2军180发、第4军140发，还有6万发炮弹正从营口赶来，这样每门炮的炮弹可达到约300多发，将超过辽阳战役“249.1发”的平均消耗量。

俄东西兵团已进至沙河南面从西至东南一线，日军的布阵从西到东依次是第2军第4、6、3师团、第4军第5、10师团和第1军第2、近卫、12师团，其中第3师团骑跨东清铁路。第2军的面前是第17军，第4军正面为第10军及总预备队第1军一部，第1军第2、近卫师团面对西伯利亚第4军、第12师团及右翼的近卫后备旅团（梅泽支队）面对东部兵团（西伯利亚第3、2、1军）。

松川判断在第1军左翼展开的四个军、特别是铁路东侧的三个军（第10军、第1军、西伯利亚第4军）为俄军的主攻兵力。他的迎战计划为以第4军为中心，三个军分别从右迂回，将俄军向东北方向压迫，随后第1军北上将敌逼入沙河，抵达沙河后甚至考虑一口气直逼奉天……

不过，井口省吾并不这么想，松川乐观的根据是他认为野战有利于日军，虽然在开阔地进行会战的端倪已经出现，但情报显示俄军就地构筑了大量的阵地，特别那些分散在高地上的精心修建的工事，结局很可能又发展为消耗大量“血和铁”的攻坚战，如此一来，炮弹保有量就显得极为重要了，一门炮300发甚至400发的保有量是不够的。

之前战斗中日军炮弹不足的原因除了绝对数量少之外，还有就是“只管向敌人开火”的滥射做了很多无效的消耗。辽阳战役后，针对坚壁后的俄军，日军仍在不断炮击，虽然有总司令部不要浪费炮弹的指示，但“滥射”的情况并未解决，没有足够的炮弹显然无法令人安心，那炮弹后勤情况又如何呢？

10月9日前来传达“圣旨”的大岛健一同时也带来了炮弹储备的计划。弹体和火药分别由大阪兵工厂和东京兵工厂制造，生产能力为一个月十万发，另向德国和英国采购了弹体。大阪兵工厂正在将生产能力调整为每月十五万发，技术审查部长有阪成章少将提出的以铣铁弹头代替钢制弹头的方案将会解决原材料自给问题。但具体措施的落实必须等到翌年二、三月份。另外由于要赶制攻略旅顺口用的重炮炮弹，野炮炮弹的制造将在10月15日后暂停。所以井口认为眼下发动大规模战役的时机并不成熟，应采取他一直坚持的“吸引战法”。

算上儿玉源太郎与山县有朋“秘定”的控制北进的谋略，沙河会战期间，日本统帅部在作战思想上分歧极大，再受到东京方面政治上的掣肘，因此态度显得很暧昧。

俄国方面同样也存在问题，库罗帕特金的攻势战略以东西兵团一致行动、确保前进阵地为基础，如果侧背部遭遇问题，可能很快便转为后撤。

在松川看来，俄方拥有一个“决胜点”——东部兵团从东南方横切，截断日军的朝鲜半岛补给线，并包抄日军侧后部。

然而当库罗帕特金要求东部兵团采取积极姿态的时候，兵团司令施塔格里堡却无动于衷，他答复翌日令西伯利亚第1军、第3军和扎巴伊卡尔骑兵师、西伯利亚骑兵师开始前进，第一目标仅仅是在12至13日间占领本溪湖，而且还要求司令部提供更详细的地图。

日军三个军基本集中在东清铁路两侧，东部兵团面对的只有第1军第12师团和近卫后备旅团，库罗帕特金非常希望东部兵团能迅速击溃之，所以严令施塔格里堡不得耽误计划。

此时，西部兵团左翼第10军前锋第31师124团在日第5师团的进逼下，不战而退，撤到了五里台子东面的孤树子。该团的后撤虽没有破坏战线的平衡，但却令库罗帕特金感到了一丝不安。

10月11日，东部兵团以西伯利亚第1、3军为两翼开始攻击前进，与当面的日第12师团14连队和梅泽支队发生激战。

梅泽支队（近卫后备旅团）位于本溪湖，旅团长梅泽道治少将正饱受风湿之苦，只能坐在院子里指挥。各部皆陷入苦战，有的用尽了预备队已无兵可调，有的则是损失极大，部分小队甚至全部阵亡。第14连队的境况也大抵相同，许多中队小队失去了全部军官，士兵伤亡极大。两部都在苦苦支撑，死伤数字分别为390和780人。

俄军也处于苦境之中。西伯利亚第3军第6师逼近第14连队占据的高地，在高处的俯射下动弹不得，官兵伤亡很大，连师长塔尼洛夫都负了伤，其右翼的西伯利亚骑兵师和越过太子河进攻梅泽支队的扎巴伊卡尔骑兵师都被击退。西伯利亚第3军的死伤者达四五千人，后送的担架队排了长达20公里。

施塔格里堡原计划的12日凌晨的夜袭因战况激烈而无法付诸实施。相对东部的不利局面，西部兵团第17军倒是取得了一场胜利，第3师9团主力在东清铁路西侧龙王庙南方的因得牛禄村击退了日第3师团第18连队的进攻。虽然是场小规模的胜利，却符合库罗帕特金特别强调的“积小胜为大胜”的基调，但俄军的战果也仅此而已。

驻扎在西面杨家傍村的第2独立骑兵旅第52团被日第6师团击退，再西面的奥兰堡骑兵师也被日第4师团所驱逐。比尔丹林感到右翼受到了威胁，要求后方作为总预备队的西伯利亚第6军前进掩护右翼，但索伯兰夫军长却拒绝前出，反要比尔丹林后撤向其靠拢。更令比尔丹林沮丧的是因得牛禄村也丢失了，刚刚取得小胜的第9团被隐蔽在枯萎的高粱地里的第3师团第33连队的一轮袭击所击溃。比尔丹林命令第17军夺回失地，第35师2旅奉命出击，第139、140团进至龙王庙，利用夜幕从西北东三个方向突入因得牛禄村，击退了第33连队。

第17军正面的局势维持住了，但东清铁路东侧却出了问题。俄军的布阵自西向东依次为第10军主力、第1军37师1旅、第10军31师、西伯利亚第4军。日军第3师团第5旅团已进至五里台子，其右侧是第4军（第5、10师团）、第1军（第2、近卫师团）。当天日军第2师团最先从两翼向西伯利亚第4军发动进攻，造成第8团损失了三分之二，军长扎尔巴耶夫下令后撤，其右翼的第10军31师也跟着后退，第9师2旅也撤到孤树子村北方，由于在架设炮兵阵地时暴露了位置，遭到第5师团的炮击，第124团损失了250多人和大部分战马，然而位于后方红宝石山的旅长里亚宾金（注：刚接替生病的曼德逊）既没有接应124团，也没有向上报告情况，比尔丹林因此判断战线并无漏洞。

库罗帕特金注意到第9师2旅和第31师之间的第1军37师1旅的位置极其重要，该旅占据着标高114米的三块石山，能够防止日军进入北大山，保护第31师和西伯利亚第4军的侧背面，从而维持东西兵团的连接。因此他命令斯鲁切夫斯基翌日将第9师34团和35团派至三块石山。

然而日军的视线也投到了三块石山。傍晚时分第4军参谋长上原勇作来到东烟台的满州军总司令部，请求总预备队的两个后备旅团与第5师团交换位置并汇报了第10师团准备夜袭三块石山的情况。

大山岩在前一天下发了将奉天大道东侧的俄军向东北方向压迫的命令，其中交给第4军的任务是在翌日拂晓前出发，驱逐五里台子之敌后向右迂回，向柳匠屯方面进攻。第4军原本安排第5师团进攻五里台子，却未完成任务，最后五里台子由第3师团第5旅团占领。考虑到第5师团休整不充分而行动受限，大山岩做出了调整，同意了上原替换第5师团的请求，并要求第4军在明天上午之前击退三家子附近的敌军。

随后第10师团发起了夜袭，由于准备工作并不充分，作战过程比较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