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袭弓张岭（二）

上午十点三十分，第2师团正面枪炮声平息了下去，在预备队第30连队的支援下，第29连队第1大队终于将岩山的俄军驱逐了出去。日军开始打扫战场，收容遗体，《东京日日新闻》记者黑天甲子郎记道：“战场上尸体杂乱地横陈于花草间，死状惨烈，景象诡异，在盛夏的阳光下腐烂，微风中传来阵阵血腥的腐臭！”

第1军司令部里，参谋们正在为近卫师团的处境担忧，期盼他们能在日落前拿下高峰寺，高峰寺位于323高地东北，是汤河沿岸的要地。

近卫师团长长谷川好道中将于十一点命令第1旅团：“如果攻击困难就坚守现有阵地，等待后备第2大队（后备第29连队）的增援；如果想继续攻击323高地，可投入第2连队的一个大队及师团预备队。”这道命令说明长谷川并未把握第1旅团的详细状况，而此时有报告称俄军一部正在南下，长谷川只得调动命令中的增援部队（第2连队第2大队、第3连队第1大队）沿汤河北上迎击。

威胁逼近了近卫第1旅团。323高地西侧的俄第9团3营（阿米拉霍利中校）对突出的近卫第1连队第3大队展开了反击，旅团长浅田将预备队第1连队第2大队第8中队的一个小队派往南方的高地，防备左侧背部被迂回，俄军沿西侧南进，该小队被击退到了大西沟村北面。

下午一点，浅田接到炮兵连队长隈元政治大佐的报告，称因炮弹短缺和射程过远无法给予支援，浅田决定中止攻击，并命令第3大队撤退，四个中队接命陆续撤出阵地，第12中队殿后，位于323高地南方的第1大队的三个中队进行策应。弹药匮乏的第3大队采用了近距离齐射的战术，击退了逼近的俄军，撤了下来。

两点三十分，近卫第1师团的预备队从东新堡渡河到西岸集结，遭到俄军炮火的打击，浅田感到增援无望，决定坚守现有阵地。

第1军司令部的右方响起了枪炮声，参谋们紧张地忙碌着。一名参谋用德语向观战的汉密尔顿介绍了战况——被压制的第12师团再次展开了进攻。望远镜中的垣山满是硝烟，战斗很激烈。

攻击由垣山北面的第46连队第3大队发起，第3大队反复突击，在俄军阵地前二三十米处与第31师122团混战在一起，在日军拼命的进攻下，俄军退却了，下午三点二十分，第3大队占领了垣山。这场战役中第3大队死伤415人，俄军的损失也是415人。

占领垣山后，第3大队立即向红砂岭的俄军炮兵阵地射击，俄第10军炮兵31旅7连听闻垣山下来的败兵连呼“日兵像狼一样凶猛”，而且122团团长也受了伤，因此在第3大队的射击下丧失了战意，只将六门炮的闭锁器和标准器拆下，拉着弹药车便撤出了阵地。第3大队本想占领炮兵阵地，但遭到了红砂岭西南高地的约两个连的俄军射击，无法得手。

四点多，战场上突然浓雾弥漫、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

第1军司令部里，汉密尔顿享受着清凉，读起了7月1日发行的《时代周刊》，上面刊登了俄国文豪托尔斯泰的希望日俄停战的文章，他认为文章太不现实了。

第12师团的随军美国记者巴马记道：“大雨洗刷了夏草，雨水充盈了河道，无数细流纵横，士兵们、伤兵们到处寻找遮挡，零星的中国人小屋里挤满了人。”

雨雾中，战火渐渐熄灭。

第12师团正面朴沟、红砂岭附近的俄军撤退了。

第2师团方面，新到战场的第29连队第3大队向639高地前进，登上其东南阵地时竟未发现俄军。639高地与西伯利亚第3军左翼第6师防区相连，驻守高地的是俄第10军第9师33团2营，但随着第10军部队的陆续撤退，该营在下雨后便撤离了阵地。由于雨势太大，第3大队也未能继续前往639高地。

近卫师团的局面在大雨中出现了变化，近卫第1旅团在323高地南面面临被包围的危险，其右侧沿汤河北进的师团预备队被俄军火力压制着。汤河东岸的近卫第2旅团维持着大兴屯东侧战线，旅团长渡边章得知师团预备队在对岸战斗，便命第4连队前往支援，第4连队利用大雨进入大兴屯村，第1大队渡过了汤河，随着河水暴涨，后续部队无法渡过。

第1军预备队的后备第29连队此时抵达了近卫师团部所在的东新堡村，不过由于刚经过强行军，暂时无法出击。

大雨影响了俄军的进攻，泥泞的道路使的炮车移动困难，俄军陆续撤退了。

晚上七点，天色早早地黑了下去，枪炮声渐渐平息，战场上只剩下山野间的雨声。

当天日军各部的损失如下：

第12师团，参战人员约13500，死伤676人（其中第46连队420人）；

第2师团，参战人员约12600，死伤685人（其中第4连队239人、第29连队283人）；

近卫师团，参战人员约13100，死伤966人（其中第1连队390人、第2连队400人）；

俄军的参战人员和损失分别为：

第12师团正面约18000人、伤亡937人；

第2师团正面约17100人、伤亡907人；

近卫师团正面约32800人、伤亡759人。

可以看出近卫师团承受的压力和损失最大。

当天日俄双方并不知道这些数字，但是必须根据局势做出判断。

日落前， 木和参谋们离开了495高地，沿蓝河回到了孤家子村的司令部，由于大雨延迟了补给，晚饭迟迟未能出锅，一行人饿着肚子在漏雨的破屋中等待着。

木原来的计划的当天就要进攻辽阳的，眼前的局势令他有些失望，但战况总的来说对日军还是有利的，左翼近卫师团局势不佳，中央和右翼的目标中除了红砂岭和639高地，其余的垣山、大塞坡岭、八盘岭、弓张岭都已攻占，特别是占领垣山的意义重大，一方面确保了第12师团右翼的安全，同时也威胁着俄军的补给线和退路。

随军观战的汉密尔顿在他的《参谋杂记》中写道：“日本人生来就是军人，喝着爱国精神的奶长大，相比清国‘好男不当兵’的习俗，日本以武士为核心的文化更令人注目。虽然今天没有进占辽阳，相信明后天一定能完成。”

俄军方面，第10军军长斯鲁切夫斯基对局势感到悲观。

第10军军部设在大安平，靠派遣参谋、无线电、电话和发光信号指挥战斗，日军进攻后，与639高地的发光信号联络便收到了严重干扰，斯鲁切夫斯基据此武断地认为无法继续指挥了。在另一个重点垣山高地（590高地）遭到攻击后，他急忙向东部兵团的比尔丹林求援，增援的第3师第1旅到达汤河和太子河交汇处时，发现日军第12师团已在元山北侧停止了前进，比尔丹林认为斯鲁切夫斯基过于担心，取消了行动，当日军发起进攻后，比尔丹林也不再理睬斯鲁切夫斯基的请求了。

库罗帕特金也认为斯鲁切夫斯基请求增援的行为有些过激。五点左右，他根据各处汇报判断“总体情况良好”，虽然退出了大塞坡岭和弓张岭，但639高地依然在握，590高地地势险峻，相信第122团可以守住。而实际上五点钟时，590高地已经失守，只是消息尚未传到罢了。库罗帕特金通知比尔丹林，日军的主攻方向应该是在西伯利亚第3军右翼。

比尔丹林几乎同时收到库罗帕特金的通知和斯鲁切夫斯基关于590高地失守的急报，斯鲁切夫斯基强调为确保第10军左翼安全，必须固守639高地一带，同时为确保退路，必须防止日军迂回南面，因此再次请求比尔丹林派遣第3师第1旅增援。

比尔丹林随即指示扬吉尔率第3师夺回590高地。十点，他又指示扬吉尔全力恢复红砂岭附近的炮兵阵地，夺回失去的六门火炮。

然而，十点十分，比尔丹林向库罗帕特金报告，称639高地遭到进攻，战况危急，同时下午的暴雨导致汤河水位猛涨，淹没了道路和桥梁，第10军和西伯利亚第3军的退路出现问题。

辽阳并未下雨，库罗帕特金对此感到愕然，东部兵团主力基本在汤河东部展开，河水泛滥将切断其撤往辽阳的退路，五个小时前做出的“战况良好”的判断出现了偏差，如果639高地失守，汤河以东将失去防守据点，库罗帕特金和参谋长萨哈罗夫商量后，决定全线撤退。

半夜，东部兵团和南部兵团接命撤往辽阳的第二线阵地，扬吉尔也取消了进攻计划准备跟随大部队撤离。

大雨让俄军撤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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