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一次总攻第一日（一）

8月19日，拂晓时分，刮着猛烈的北风，辽东半岛南部笼罩在厚厚的云层下。

第3军在旅顺口北方展开，第1师团在西，第9、第11师团在东，做好了攻击准备。

早上五点二十分，攻城炮兵司令丰岛阳藏站在凤凰山南方的218高地上，带着自信和满足的微笑环顾左右，视线内的山丘和高地就是俄军的碉堡和阵地，按照“炮兵耕作步兵收割”的兵谚，破坏敌军的阵地就是他的任务，为此丰岛集中了步炮第1、第2、第3连队的主力和海军陆战队重炮队、野炮连队第4中队，配有加农炮、臼砲、榴弹炮总计141门，其中海军陆战队重炮队的两门12厘米加农炮和6门12斤炮的目标是第1师团正面和旅顺口市区，野炮第4中队的4门12厘米榴弹炮的目标是第9师团右翼的龙眼北方堡垒，步炮第2连队第6中队的6门15厘米臼砲瞄准第11师团左翼的白银山。余下的34门12厘米加农炮、82门15厘米臼砲、6门10.5厘米加农炮全部瞄准了主攻正面的二龙山、盘龙山和东鸡冠山。

按照第3军的计划，当天第1师团要突破外周防线逼近主防线，第9师团要突破右翼的突出防线（龙眼北方堡垒），在东北正面留出空档，掩护总攻。

除陆战队重炮队外，炮兵的炮弹量约每门炮300发，丰岛指示按“四天”的量分配，一天60发，直接支援步兵突击时可追加60发。

日军“确信”四天就能解决旅顺口，第9师团第19连队第3大队副官松井七夫中尉的手记中写道：“第一次总攻计划令人鼓舞，19日占领龙眼北方堡垒，20日突击准备，21日拂晓突击盘龙山堡垒，22日进入旅顺，很遗憾大队被安排为师团的总预备队，无法得到旅顺攻击战的荣誉了，失去了获得金鵄勋章的机会，不过预备队也很有可能最先进城，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庆祝，痛饮从广岛带来的三鞭酒……”

六点，步炮第1连队第4中队的12厘米加农炮向盘龙山东堡垒发射了第一枚炮弹，随之第3军围攻旅顺口的战斗打响，同时，第1师团的炮兵（野炮第1、第17连队、野战重炮连队第1大队）也开始了炮击。约200门炮齐射，场面相当壮观。

乃木的司令部设在凤凰山东南的236高地，可以俯瞰从双岛湾至黄海的这条攻击线，环抱旅顺口的俄军半圆形高地线上遍布火光和烟幕，炮声像闷雷般震得动摇天地，透过望远镜可以确认炮击重点东北正面的掩体、矮墙、铁丝网被陆续击毁。

旅顺口的市民起初对发射来的炮弹还不以为然，认为是与往常一样的威慑射击，随着密集的炮弹和隆隆的炮声不断传来，这才意识到日军要开始真正的进攻了，人们慌忙躲进地下室或地窖里。

六点十五分，挨过了炮击开始的慌乱和对日军炮兵阵地的确认，俄军炮火开始回应。港内的一部分舰艇也加入了炮击，旅顺口的炮战愈发激烈。丰岛根据俄军散乱的弹着点判断俄军并未掌握日军炮兵阵地的位置。

此时，俄军各部队加紧了迎战准备。俄军的指挥系统中，最高长官是关东军司令斯特塞尔，其下是旅顺口要塞司令斯米尔诺夫和陆地正面防卫司令�6�1第7师师长康德拉钦科，其余各级指挥官如下：

第一地区，第1旅旅长戈尔帕特夫斯基少将，下辖北面守备队（谢苗诺夫上校第26团）、东面守备队（波克拉德中校第25团）；

第二地区，炮兵第4旅旅长伊尔曼上校，下辖鸠湾老铁山守备队（穆尔曼上校第28团）、西面守备队（贝特尔西亚上校第27团）、大顶子山守备队（特莱恰科夫上校第5团）。

当斯特塞尔发觉日军炮火主要集中在东北面俄军第一地区时，便赶往了其右翼的白银山。炮兵司令贝尔伊的指挥所设在白银山北方的北斗山炮台，斯米尔诺夫的指挥所设在北斗山西北的老头山炮台，戈尔帕特夫斯基的指挥所设在东鸡冠山和盘龙山之间的望台炮台，康德拉钦科也赶往了望台炮台。

相比日军有组织的炮击，俄军的炮火显得有些漫无目标，康德拉钦科建议戈尔帕特夫斯基晚上把炮台加上伪装，随后便赶往了203高地。康德拉钦科判断，日军主攻方向虽然是第一地区，但一定不会放过旅顺口防备的弱点——西侧第二地区，第二地区的制高点203高地决不能有任何闪失。

正如康德拉钦科判断的那样，日军第1师团正在南下，只是攻击性质略有不同。

按照第3军的计划，第1师团将进攻俄军防线西侧的大案子山、椅子山、小案子山一带，而当天将和第9师团分别于正午和晚上攻取突出于主防线的龙眼北方堡垒和大顶子山阵地，为此师团长松村务本安排右翼友安治延的后备第1旅团担任主攻，中央第1旅团和左翼第2旅团担任策应。

大顶子山和主防线的椅子山、大案子山之间尚有南山坡山、青石根山等山岳阵地，203高地就在这些阵地的西南位置。攻取大顶子山必然要包括203高地，但当天第1师团的目标并不是203高地，而只是大顶子山，为总攻确保前进据点，这与康德拉钦科判断的不同。

仅从地图上看，要攻击203高地前必须拿下大顶子山阵地，山岳作战是旅顺口攻略作战的特点，而最初的大顶子山战斗预示了日军苦战的境地。

大顶子山由西面的169高地和东面的183高地组成，除了两个高地的炮台，南方的152高地、东南的南山坡山、老虎沟山、203高地也可以给予炮火支援。俄军处于俯射的位置，日军则处于仰攻的不利位置。

担任大顶子山守备的是俄军第5团，183高地配置了11门火炮，其中包括两门12厘米加农炮，南斜面配有4门臼砲和4门野炮，152高地配有两门野炮。169高地构筑了散兵壕，因为地势严峻，所以和183高地都没有铺设铁丝网。

友安治延计划以后备第15连队进攻北面的122、136高地，以后备第1连队攻击西面的126、169高地，然后合击183高地。

七点，大顶子山的俄军炮火在日军第1师团的炮火下渐渐沉默，只有背面的臼砲还在发射。位于北大王山的后备第15连队在代连队长横山军治少佐的指挥下，以左右各一个大队的兵力向122高地进发。同时后备第1连队主力在126高地西侧斜面集结，准备进攻169高地。

八点，全线的炮击短暂停歇，后备第1连队长余语正信少佐在这片刻的静寂中下令进攻，但是当第2大队刚开始行动，183高地的炮声便响了起来，南山坡山和203高地的炮弹也紧随而来。第2大队在弹雨中夺取了169高地西北的第一散兵壕。

接着第1大队也进至第2大队右侧，预备队则跟在第1大队后方。后备第1连队主力一时全挤在了一个狭小的地带，成了俄军炮火的绝佳目标，169高地东侧的小高地上配备的两挺机枪，给日军造成了很大的伤亡。

第2大队长殿井隆兴少佐感觉形势危险，便亲率第6中队向山顶突击，前进至距顶上约30米处时，包括殿井在内的几名军官受伤，突击受挫，但第6中队坚持不退，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九点，乃木从236高地来到双台沟会见外国随军记者团。

记者团前一天接到通知，早上从营城子镇徒步赶到了双台沟，接待人员将他们带到一户富商的大屋里采访乃木。54岁的乃木看起来像60出头的样子，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矮小，留着花白的胡子。乃木先慰问了记者一行，然后说道：“由于作战原因，今后三天我不能和大家见面，三天后我们换个好地方再聊。”说完便离开了。参谋山冈带记者们前往第3军司令部战斗指挥所西北的凤凰山观战，虽然是晴天，但沿路却非常泥泞，行动艰难。

十点，第1师团方面，后备第15连队的第1、第2大队进至大顶子山北方的122高地，俄军并未在此设置阵地。代连队长横山眺望着后备第1连队进攻169高地的战况，随即展开援护射击，同时构筑工事，等待突击指令。

这个时候，康德拉钦科也来到了大顶子山183高地，和伊尔曼、托莱恰科夫讨论军情，同时椅子山、大小案子山、盘龙山、东鸡冠山的炮台开始炮击日军水师营北方的海军陆战队重炮阵地和其东方的步炮第1连队阵地。康德拉钦科决定利用这阵炮击和北面日军（后备第15连队）攻击的停顿，将169高地西侧斜面的日军（后备第1连队）驱逐出去，他从跟随伊尔曼前来增援的一个营中抽调了一个连来执行这个任务。

十一点左右，日军攻城炮兵部队开始回击，重点打击俄军炮台，一发炮弹命中了东鸡冠山第二堡垒的火药库，东鸡冠山上升起了巨大的火柱和黑烟，四门炮被摧毁了三门，炮手几乎全部阵亡。受命攻击169高地西侧日军的俄军增援部队正好目睹了这番景象，战意受到了极大的影响，攻击威力不强，很快便被日军击退了。

随着东鸡冠山的爆炸，俄军的炮声又沉默了下去。小案子山、松树山、二龙山、盘龙山、望台、东鸡冠山、白银山堡垒和炮台的部分火炮、掩体、铁丝网被破坏，正在紧急抢修。日军从望远镜中看见正在忙碌的俄军，露出了得意的神态，而实际上俄军炮台的损失很有限，许多阵地根本未遭到覆盖，堡垒体系依旧完整，日军根本未料到这些堡垒是如此的坚固。

差不多在俄军炮火沉默下去的时候，外国随军记者团来到了凤凰山。登上山顶，从东海岸至西海岸壮观的战场横亘在眼前，连绵的山丘点缀着绿色，零星的村落出现其间，小河里的流水泛出银白色光亮，岸边的柳树映衬在紫色的影子下，一片宁静美景，远处水平线上罗列的黑点是封锁旅顺口的日本舰队。日军的炮击和山脊上俄军堡垒宣告着这里是战场，记者们观察着俄军的阵地，都认为日军三天内结束不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