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犹太资本（一）

5月9日，再次传来“吉报”——日本政府将在美英两国发行一千万英镑的国债。

对外举债是要以国家经济信用做保证的，对于“小国”日本来说，能获得英美两大国的资金是一件破天荒的喜事，毫不夸张地说，日本政府已觉得战争稳操胜券了。

近代战争三要素“人、钱、物”中“钱”可能是最重要的因素了。开战前，日本的军费一直是个问题，这也是伊藤博文一直提倡“日俄协商”的重要原因。根据推算，一旦与俄国开战，每年的军费约需4.5亿日元，其中对外支付约需1.5亿。对外需以黄金支付，而日本能动用的黄金支付能力只有5200万日元左右，因此缺口部分只能通过发行外债来解决。当时美国正在大力发展国内产业，仍处于吸引资本的阶段，而英国是国际上的金融中心，日本也曾在英国发行过公债，因此英镑是首选对象。当时一英镑可兑换约9.76円，一千万英镑相当于9700多万日元，基本补上了资金缺口。

开战前，驻英公使林董受政府委托调研了发行一千万国债的可能性，林董向数名英德金融业者以及伦敦市场关系密切者征询意见，得到的答复是，日俄开战后日本若想发行国债须具备以下条件：一，战争伊始日本获得胜绩；二，日本须募集“国库债券”，以关税或铁路做担保，采用6%的高息，期限为3至5年，第一期先发行500万。

日本政府基于林董的报告和开战后旅顺、仁川海战的胜利，派遣日银副总裁高桥是清前往伦敦洽谈发行国债事宜，同时委派前内相末松谦诚和前法相金子坚太郎前往伦敦和华盛顿开展舆论工作。末松是伊藤博文的女婿，毕业于剑桥大学，金子美国哈佛大学毕业的，高桥的经历则与他们两人完全不同，他并未受过高等教育，而是在美国从底层开始奋斗了18年，靠天生的语言能力、理财才干和应对能力才确立了今天的地位，在英国金融界熟人也颇多，是目前情况下最适合的募债人选。末松和金子的主要任务是影响英美报界，针对俄国的“黄祸论”展开反击。高桥获得的募债底线是：金额1000万英镑，可分两期发行；年利息不高于5%；国债自第11年起45年内兑付完毕，承销商的费用控制在4%以内。

末松于2月10日从横滨乘“伊予丸”出发，途经西雅图，3月14抵达伦敦。金子与高桥于2月24日乘美国轮船“萨贝利亚”号出发，途径火奴鲁鲁，3月11日到旧金山，18日到纽约，23日高桥带着秘书深井英五搭便船去往伦敦，25日，金子抵达华盛顿。

在纽约逗留期间，高桥接到横滨正金银行伦敦支行行长山川勇木的联络，山川建议在美国筹资，因为伦敦的情况很不乐观。但高桥观察分析了纽约金融界的情况，认为筹资还是应该在同盟国英国进行。

4月1日高桥抵达伦敦，山川的意见变成了现实。在和旧知巴斯银行行长尚德、香港上海银行经理喀麦隆以及罗斯柴尔德、卡塞尔等银行家、金融家接触后，这些人在表示对日本的同情和支持的同时，又表示发行公债尚有“其它问题”需要解决。高桥注意到了以下几个问题：

一，对日本公债的担心。日俄战争开始后，老的日本公债一直在贬值，相反俄国公债则比较坚挺，所以银行家、金融业者不看好新的日本公债；

二，对日本担保能力的担心。日本像个年轻人，失败和成功的机会对半，而俄国是个大地主，即使一时失败也有偿还能力；高桥在伦敦的住宿形象可能也是原因之一，高桥等人住在肯赛尔斯皇家饭店，这家饭店相当于东京马喰町的外国商人旅馆，对于肩负国家巨额融资的代表来说略显寒酸；

三，对日本战败的预期。据高桥观察，美国认为日本会取得陆战胜利而败于海战，英国则相反，总之都认为日本最终会败北；

四，黄祸论的影响。英国民间将日俄战争视为白种人和黄种人之间的战争，身为白人自然站到了俄国一边。两国的皇室之间血缘关系也是原因之一。

综合以上几点，日本的融资被视为危险行为，只有“派尔林兄弟商会”一家愿意认购60万英镑。面对如此状况，高桥相当窘迫。

高桥抵达伦敦一周之后，4月8日，小村外相收到了林董的急电：“仍在磋商筹资一事，政府是否考虑向有实力的金融家招募私债？”

派尔林兄弟商会实质上就是私债，高桥也考虑过与罗斯柴尔德家族协定私下协议。经英国驻日公使麦克唐纳介绍，高桥与汽船大王麦肯基进行了接触，麦肯基认为私债不利因素太多，对日本政府并不合适。高桥还是决心继续与银行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