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歼灭敌船作战（三）

广濑武夫和马卡洛夫之死都发生在战争初期，但两者对各自国民的影响却完全不一样，一个激发了士气，一个则带去了极度的沮丧。

马卡洛夫的死使日本方面对战争乐观起来，然而随着日本“非军人”的“战死”消息传来，民众终于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

4月24日，各报转载了路透社的报道：“两名日本人‘Sutosewa Fukooka’和‘Tesika Oki’在满州哈尔滨被俄国军事法庭判处死刑并已被枪决。”直到5月4日，库罗帕特金的上报内容被披露，两人名字才被最终确认为“横川省三”和“冲祯介”。两人后来被称为“义士”、“烈士”，甚至被奉为“民间军神”。

这两人是驻清武官青木宣纯大佐组织的“特别任务组”成员。青木于去年11月前往北京赴任，并带着儿玉源太郎的三项秘密使命：一，组织日清协作的敌情侦探机关；二，伺机破坏敌后交通线；三，组织马匪威胁敌侧后方。“特别任务组”便是此刻成立的，青木、内田、武官佐藤安之助大尉、翻译岛川毅三郎、清国顾问兼警务学堂监督川岛浪速等人参与了人员的甄选，从年末到今年1月底方才基本敲定。2月9日战争爆发时，人员编成最终确认为：第一组伊藤柳太郎大尉等12人、第二组井户川辰三大尉等10人、第三组津久居平吉大尉等5人、第四组桥口勇马少佐等11人。

“特别任务组”的活动地点都在满州，其中第二、第四组负责马匪的组织工作。第一、第三组负责铁桥、隧道的爆破任务，第一组向海拉尔和齐齐哈尔方向行动，第三组前往了牡丹江。各组准备完毕后陆续出发。

第一组的12人分别是：

伊藤柳太郎大尉，33岁，原蒙古喀喇沁王府教官；

横川省三，39岁，原《东京日日新闻》记者，内田公使私人顾问，基督教徒，曾留美；

大岛与吉，32岁，法学院（中央大学前身）毕业，内田公使私人顾问；

冲祯介，29岁，东京专门学校（早稻田大学前身）英语经济系退学，北京文明学堂教习；

松崎保一，30岁，步兵少尉，直隶省保定定武中学教习；

田村一三，22岁，宫崎县宫崎中学毕业，宫崎高等小学教员，北京文明学堂教习；

吉原四郎，32岁，步兵上士，东京专门学校法律系毕业，青木的雇员；

中山直熊，23岁，熊本县济济夤中学毕业，北京振华学堂教习，《北支每日新闻》记者；

肋光三，23岁，日本中学毕业，台湾协会专科学校清语系退学，北京东文学堂教习，《北支每日新闻》记者，号“华堂”，其父是华族女校干事浅冈一；

若林龙雄，27岁，熊本县济济夤中学毕业，炮兵中士，浙江浔溪公学教习；

另两人前田丰三郎、森田兼藏情况不详。

第一组人员分散居住在原清国内务部大臣师曾的别墅“朴园”、日本大使馆和川岛浪速府几处进行训练和准备。由于清国人中“俄谍”也不少，所以特别注意保密。前往海拉尔和齐齐哈尔的路线预定为从北京经内蒙古及外蒙古外缘到大兴安岭，然后从东西山麓分别前进，每人分别前往马市买马以避人耳目，化装为蒙古人和清国人，穿的是买来的旧衣服。随后第一组在工兵中尉井上一马的指导下学习爆炸装置的制作与使用。2月20日晚，在日本守备兵营举行了宣誓仪式，青木训示道：“……诸君是陆上的水雷……你们将和丨炸丨药一起爆破……今宵举杯在此诀别……”之后各人领取了丨炸丨药、导火线、丨雷丨管、银两等物。

2月21日未明，第一组在北京德胜门外集合，用两匹马驮着帐篷、铁锹、电线剪刀、粮食等向北而去，直隶总督袁世凯派了5名清兵着便装随行。从北京经顺义、密云、石匣镇，从古北口越过长城进入满州，再过承德，于28日抵达喀喇沁王府，王府家庭教师、秘密情报员河原操子在这里接应他们，她是肋光山父亲的学生，和肋光山相识，伊藤柳太郎也曾是王府的教官。

在喀喇沁王府补充了给养，又买了六匹马，3月3日继续在未明时分上路。在赤峰又买了6匹马和六头骆驼，扮成商队摸样，向林西前进。旅程愈发艰难，积雪很厚，饲料匮乏，炊事取暖亦成难事，随行的清兵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途中在蒙古人的指引下，一行人在18日找到在一座喇嘛庙，好好地休养了一番。

3月20日，第一组按预定计划分成两组行动，齐齐哈尔组由横川、冲祯介、松崎、田村、肋、中山和3名清兵组成，海拉尔组由伊藤、大岛、吉原、若林、前田、森田和2名清兵组成。爆破日定在4月3日“神武天皇节”这天。

海拉尔组的行动概况根据后来大岛与吉的《爆破秘史》一书可以有所了解，而全军覆没的齐齐哈尔组只能根据俄方的记录和几份遗书来推测其情况了。

根据黑龙江军管区契卡科夫中将的报告，横川等人的爆破目标是齐齐哈尔南方嫩江上的富拉尔基铁桥。4月12日，第1旅26连从位于铁桥西侧的杜尔齐哈车站出发例行巡逻，下午五点回途中在车站西南约20公里的小山丘上发现人影，巡逻队在山丘背后的四间废弃屋子边发现帐篷、马匹、骆驼，队长凯金中士进入帐篷，看到四名蒙古人正在烧饭，其中两个是喇嘛摸样，问话期间，两个普通装扮的蒙古人提着水桶出了帐篷，凯金随即搜查了行李，发现了大锯、地图、手册等，不像僧侣和普通人的携带的物品。凯金中士连忙通知帐外的士兵抓住刚才那两人，结果由于周围全是枯草灌木没能搜获，最后只能将两名喇嘛带回车站。

接到报告，排长西瓦涅巴夫中尉带人前往现场勘查，达到现场已是半夜，发现山上有六到八个骑马的人影，在枪声中马蹄声向西南方遁去，天亮后进行了仔细的搜查，搜出了丨炸丨药、丨雷丨管等物，中尉回去后向连长麦嘉克中校进行了汇报。

麦嘉克中校通过英语翻译进行了审问，横川供述道：“我是大日本帝国陆军中佐横川省三，另一个是陆军大尉，我们在步兵第六连队服役，最近担任北京日本大使馆的护卫。我们是来破坏东清铁路和通信线的。”

身为普通民众的横川为什么要冒充军人呢？军人穿军装被抓可享受俘虏待遇，而穿便装就只能当间谍处理了，这是1874年布鲁塞尔宣言中陆战法规所规定的，国际通用，日俄两国的军法中也采纳了。横川应该是知道可能被处死刑的，，冲祯介也没有否定，两人也许是想“牺牲”得名誉一些吧。

两人被押送至哈尔滨，4月20日，在新建的兵营内军事法庭开庭，审理过程很简单，两人承认间谍行为，检察官请求判处绞刑，律师请求俘虏待遇，经过五分钟合议，审判长宣判：“根据俄国陆军刑法第二章第281条，以间谍罪判处两被告绞刑。”之后，审判长经过向库罗帕特金申请，决定给予两人军官“待遇”——枪毙。审判结束后两人写了遗书并给家人留下了钱。

4月21日，两人喝完一杯伏特加，横川做了祷告，冲祯介用水淋湿了身体，拒绝捆绑走向了刑场，下午六点，24名行刑队员齐射，行刑结束。两人的死确实赢得了“赞赏”，但另外四个人就没有这种“荣誉”了。

四个人的消息是在九月份由清国商人李金英向天津日本领事馆报告后才知道的，据李金英讲述，他在齐齐哈尔南方碰见三名清兵，这三人说他们曾和六名日本人前往齐齐哈尔，其中两名日本人被俄军抓捕，另外四人逃到了蒙古扎赉特王府，随后继续向齐齐哈尔方向逃窜，5月5日在库伦河过夜，翌日遭到11名蒙古人追杀，三人在山麓被枪杀，最后一个在山上躲了几天，还是没有逃脱。内田和青木获悉后十分黯然。

战后，明治40年（1907年）夏，桥口勇马少佐一行到现地进行调查，在当事蒙古人的指引下，找到了一些散乱的遗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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