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日晚上,互相并不知道对方存在的陆海军两个暗杀小组分别就今后的行动进行密谋。考虑到神大佐被突然调走,高木将暗杀时间向后推迟了两天,即9天后的7月21日,星期五,具体暗杀细节不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高木一脸严肃地说,“把东条的车包围起来后。为了防止他加速逃脱,由专人负责射击车轮!”
当天很晚时候,津野田来到了牛岛家。牛岛已经提前把家属疏散到了老家沼津。“我刚刚从陆军习志野学校回来,”津野田别擦拭汗水,边从包里取出电灯泡一样的薄玻璃球,“这是被称为‘茶瓶’的反坦克秘密武器,是陆军最新研制的一种手榴弹。里面装有液体氰气和铜粉,瓶子一碎就会立即喷发出氰气。这些毒气能够伤害周围的生物,侵入神经中枢。据说,在50米以内的生物中毒之后都会很快死亡。”陆军习志野学校成立于1933年8月1日,因位于千叶县习志野市而得名,专事化学武器特别是毒瓦斯的研究,其首任校长就是南京大屠杀元凶之一、原第十六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没曾想到,日军秘密研制的特种武器没有首先用于敌人,却拿自己政府最高首脑当作试验品,事情本身就非常可笑。
“实在太好了,”牛岛将容器拿在手里仔细观察了一会,用嘶哑的声音说,“这样就万无一失了,我就用它作为刺杀工具。”
“如果投弹点近了,自己也会同时死去。为了有把握杀死他,就必须牺牲自己。”津野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
“我本来就有这个决心,杀死东条比我死更加重要。”
“我也是早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我年轻,还是由我来出手。”津野田丝毫不示弱。
“不行,你是近视眼。我是柔道教练,臂力更大,所以必须让我来。”牛岛眼中射出了凶光,“我已经充分考察过地形,虽然经常有丨警丨察出入皇宫门口,但东条每天都是坐敞篷车出入宫城,那一带确实有下手的好机会。”
从13日清晨开始,东京宪兵队把十几个强硬主张倒阁的议员“请”到了宪兵本部,名为听取他们对政府工作的意见,实为恫吓。实际上这些五大三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宪兵,这些议员就是提意见他们也听不懂。第一个被抓去的是高调逼内阁总辞职的武知勇纪。四方大佐已经得到确切消息,近期岸信介的行动极端可疑,好像在与主张倒阁的议员们频频约会。从这天起,四方派出专人对岸的行踪进行秘密监视。情报局在当天通知各新闻社,有关“翼政会”聚会的消息事前要进行全面检查,批评政府和有关倒阁动向的消息不能出现在报纸上。若有违反,立即封门。
上午11时30分,内大臣木户谒见天皇,就当下日益紧张的政治局势汇报了长达半个小时:“如果不采纳大家的意见,请慎重考虑,很可能会出现更换内阁的行动。”裕仁这次难得地点头表示认可。
下午13时,东条来到了内大臣办公室。“昨天已经和岛田海相和两位第一次长交换了意见。岛田过去虽然曾经有辞职的想法,但同时表明如果首相决心很大,他会下定决心共同前进。所以,我想就以下事项进行改革。”东条提出的改革内容共六条:
一、陆海军真正团结一致—这话说的似乎以前不团结似的;
二、加强大本营的职能;
三、改组内阁;
四、改进国会;
五、充分发挥重臣的作用;
六、对“翼政会”采取必要的对策。
东条刚刚介绍完毕,木户就很快作出了提醒:“是不是忘记了另外一件大事?两总长仍打算由大臣兼任吗?”
木户的问题打了东条一个措手不及,犹豫片刻,他强硬地回答道:“是这样。”
木户改变了原来端坐的姿势,好像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今天的问题,已经超过了一般内阁问题,一步错了,就可能引起批评天皇的事端来。外界盛传这样的说法:听任总长兼任大臣,就不能全神贯注地指挥作战,怎样考虑战争的后果?天皇委托东条一人掌握国家命运,这种做法可行吗?”
“到底是谁在这么说呢?”东条明显有点愠怒。
木户未接东条的话头,“我相信,现在必须做出以下三大改变:首先,统帅权独立十分必要,这样才能健全统帅部的机能。其次,虽然海军内部不批评岛田的仍占大多数,但不管前方或是国内,毫不例外地几乎都出现了不满情绪。在这种条件下,海军大臣继续留任毫无意义。最后,作为首相,有必要把离开政府的重臣和官民领导阶层全盘掌握起来,特别是对重臣的关照上必须下更大功夫。”木户的三条意见可以简单概括为:大臣不能兼任总长、岛田辞职和吸收重臣入阁。
木户的难题应该说点在了东条的死穴上。第一条确立统帅权,是说东条兼任参谋总长违反大日本帝国宪法。第二条更迭岛田更是人人都知道的把戏,就是在制造海相空白,只要岛田控制不住海军,就会立即出现海相空缺的事实,东条就不得不下台。第三条是要把重臣会议从咨询机构变为执行机构。以往重臣们最多就是对谁当总理提提建议,在新内阁成立时当当花瓶。一旦内阁成立,重臣们就只能在呆一边看热闹了。
虽然受到了突如其来的打击,但东条很快稳住了针脚:“兼任总长问题,虽然相信现有人选也可以,但并非没有作出改变的余地。关于重臣问题,也有待进一步考虑。只有第二点极为困难。如果部下有人提出批评就变更大臣,恰好促成了‘二·二六’事件以前陆军那种犯上作乱的状态,军队纪律也难以维持。”
木户对此毫不让步:“海相一事,我认为要站在防止领导层与国民脱节的更高层次上去看,有必要重新作出考虑。”
“军队的根本在于服从,过多妥协,对战争没有任何好处。”东条以不容反驳的生硬口气说,“那么,今天的会谈就到此为止吧。”
回到首相官邸后,东条第一时间叫来了佐藤、富永和秦三位高参:“木户的三个条件大概是在逼我辞职,我认为这可能体现了天皇陛下的意图,他可能已经对我失去了信任。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就没有任何理由在现有职位上再停留一天。”
佐藤当即跳起三尺多高,“大臣,您现在与平时截然不同,怎么忽然变得懦弱起来了?在战局不断恶化的情况下,中途换马怎么能行?除了削弱军队士气,长敌人威风、加速战败之外,别无他用。倒阁的人是一帮老糊涂重臣和‘翼政会’的废物。总辞职是毫无道理的,发动战争的大臣必须有死保内阁的决心。”
“如果是天皇的意思,那就难办了。”东条显得有些无奈。
“仅凭木户内大臣的一句话,就认为失去了天皇的信任,内阁就轻易提出辞职,这能说负起了辅佐君主的责任吗?必须当面了解陛下的意图。再说,如果真的已经失去了天皇的信任,木户就不会提出上述三个条件了。”佐藤脑子转得挺快,推理也算中规中矩。
“可是,让岛田辞职是我最不能接受的。几年以来,他一心密切合作,我同他生死与共地走过来了。”
“中国有句成语叫‘大义灭亲’,欲成大事,就必须忍受难以忍受的痛苦。为了稳定当前大局,现在必须忍痛割爱,辞掉他。”佐藤说。老酒在这里为佐藤想出了一个更恰当的词儿,“丢炮保车”。
佐藤敦促“师父”火速入宫,第一时间搞清裕仁的真实意图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