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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军在密谋刺杀东条,陆军内部同样有人在谋划着同样的事情。就在高木率众人开小会的同一天晚上,在由上野发车、经上越线开往秋田的夜行列车车厢外,站着两个身体强壮的男人。车厢里挤得水泄不通,两人的座位上已经挤上去了好几个人。那个年轻者是参谋本部动员编制课的津野田知重陆军少佐。他的父亲是陆大第十四期军刀组成员津野田是重。当年日俄战争期间,被称为“陆军中最大天才”的是儿玉源太郎,而“最小天才”的就是津野田是重,他竟然以大尉参谋的身份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军司令官乃木希典中将。津野田6月初刚刚从中国派遣军调回国内。虽然陆军在中国的战事还算顺利,但颇具战略眼光的津野田还是发现,战争已经到了近乎绝望的地步,日本的失败仿佛就在前方不远处。

稍年长那个身材壮硕者是著名反战人士牛岛辰雄,东亚联盟东京分会的会长。牛岛被称作“柔道之鬼”,曾拿过5届柔道总冠军的他被誉为日本最强的格斗专家。1934年牛岛因肝病身体暴瘦9公斤,体重大幅度下降后在比赛中败北退役。他目前的正式职务是皇宫丨警丨察柔道教练,类似于林冲80万禁军枪棒教头的角色。津野田回国后主动找到了好朋友牛岛,向他讲述了不除掉东条国家就无法得救的道理。津野田还特意起草了一份题为《对当前大东亚战争时局的观察》的献策信,其核心内容为:

一、现在日本最要紧的是尽早结束战争。

二、如果拖延下去,苏联势必参战,应该赶在俄国人参战之前,动员苏联作为对英美媾和的中间人,满洲问题和中苏协商解决。

三、和蒋介石直接展开谈判,无条件从中国大陆撤军,通过重庆政府和英美媾和。

四、成立强有力的和平内阁,当前只有皇族才能担此重任,首相最佳人选是东久迩宫亲王。

五、阻碍国人舆论和进言的东条英机必须下台,开展肃军运动。

牛岛赞同津野田的意见,只是提出如果东条不辞职怎么办?津野田的回答非常干脆:“干掉他!”接着他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生命当然重要,但舍生以求义,也是应该做的思想准备。”

牛岛显然被津野田的话打动了,“我知道,这是中国先贤司马迁的话。庄子也说‘白刃交于前,视死如生者,烈士之勇也;知穷之有命,知通之有时,临大难而不惧者,圣人之勇也’。”他在津野田方案的末尾处又加上了几句话:一,呼吁皇族来强力推进施策;二,直接处死东条,事成之后一起自杀。其中第一项由津野田负责,第二项由牛岛执行。

两人在30日中午时分抵达鹤冈。在一座老式住宅里,两人向一位穿着连裙裤的中年人呈上了方案。这个光头男人就是昭和第一兵家、三大参谋之首的陆军预备役中将石原莞尔。因素来与东条不睦,三年前石原被打入预备役,赋闲在家。虽然已远离了漩涡中心,但陆军中石原的崇拜者大有人在,很多人将他奉为鼻祖或精神领袖。津野田和牛岛就是众多粉丝中的两个。

石原和东条是老对头,“东条上等兵”的绰号就是石原赏给他的。石原眼里的东条只能管好20挺机关枪,多1挺都不好说。据说此前东条曾经屈尊向石原问计,寻求摆脱困境的办法。石原毫不客气地告诉东条:“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具备指导战争的能力。这样下去,日本迟早会亡国的。所以请你尽早辞去内阁总理的职务。”

石原将献策信仔细看了一遍,闭上眼睛,良久未发一言。忽然他睁大双眼,告诉两人:“你们登过羽黑山吗?”日本海军重巡洋舰“羽黑”号便因此山得名。

“没有。”

“那你们到野僧的修行场去看看吧,我需要认真思考一个晚上。”

次日,当两人重新回到石原私宅时,石原先是向他们劝茶,然后一字一顿地说:“我同意从中国撤军,通过蒋介石协调和美国媾和,目前只是觉得太晚了一些。一百个议论不如一个力行。东条是一个不会自我反省的牛和马,这样的人,不拉进屠宰场是不会自己下台的。”说完石原拿起一支红铅笔,在献策书末尾一栏外侧写下了一行大字:“不可避免的牺牲是必要的,同意干掉他!”

回到东京之后,两人又寻访了小畑敏四郎陆军中将—就是当年和永田铁山、冈村宁次一起被称作陆军少壮派“三羽乌”的那位,本人开头曾有提及。小畑是“皇道派”的中坚人物,对“统制派”首领东条深恶痛绝。看完献策书后,小畑表态说:“苏联人极不可靠,通过他们和美国媾和是行不通的。其它方面都还可以。”最后小畑说了句和石原意思差不多的话:“像东条那样的匹夫,是听不进任何人意见的。除了直接采取行动之外,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从小畑私宅出来之后,两人感到信心更足了。得意忘形的津野田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试图继续寻找更大、更多的支持。秩父宫养病不理正事,高松宫是海军的人,两人于是走访了天皇小弟三笠宫。津野田在陆军士官学校和陆军大学学习时,三笠宫分别是他高两届和高一届的师兄,两人结下了良好的个人友谊。加上入校前两人同在第一师团服役,后来又同时出任中国派遣军参谋,这层关系无疑又加深了。但是不巧,新婚的三笠宫周末陪夫人去御殿场了,津野田一直到7月5日才见到他。别人对三笠宫周末不上班不敢多说什么,但津野田却一点不客气:“殿下在参谋本部任职不是摆摆样子的,有具体负责的工作。现在周末找不到人,耽误了军机大事,谁来负责?”随后津野田呈上了献策书,“为了改变局势,目前只能让东条下台,别无其他办法。我希望你把这件事转告秩父宫和高松宫殿下,可能的话请直接上奏陛下。为了挽救我们的国家,现在必须这么做。”津野田同时说明,这份文件已经交给了石原和小畑两位将军。

三笠宫赞同津野田的意见,“我也感到国家危亡迫在旦夕,你讲的话我都明白,将努力而为之。”

第二天一大早,津野田就被三笠宫电话召到了办公室:“你昨天回去之后,本宫已经和东久迩宫亲王通了电话。现在,本宫想知道石原和小畑两位将军的意见。”

听了津野田的汇报之后,三笠宫一字一顿地说:“本宫本人同意由东久迩宫出面组阁。但是,希望删去提纲最后加进去的内容。东条乃一国总理大臣,本宫不希望使用暗杀手段。在这点上,秩父宫和高松宫同本宫的意见完全一致。”三笠宫话中含有另一层意思,四兄弟中除裕仁本人之外,其余三人都参与至少知道了当时风行一时的倒阁行动。

1日下午,东条和第一次长后宫商议了对松村大佐和酒井中将的处理意见。对酒井立即解除征召令,严禁进入陆军机关。对松谷按惯例流放前线。由于后宫多次求情,松谷并未被派往最前线塞班岛,而是到中国派遣军,接替刚刚赴缅甸的辻政信大佐的职务。据传辻政信也参与了暗杀东条的行动,老酒没有找到确切出处。况且他此时远在缅甸,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松谷利用去中国前的有限时间发表了新的研究成果:“今后帝国作战的大势已经无法挽回,德国的情况也将和我国一样陷入穷途。因此应该速速寻求结束战争的方案。应该以维护国体为基本条件,最好通过苏联谋求和平较为妥当。如果这一企图无法实现,最终等待我们的将是‘一亿玉碎’。”

松谷始终不相信自己突然调动与和东条的谈话有关。两年前松谷曾在中国任职,他认为自己是非常称职的。曾协助松谷起草那份有争议报告的种村大佐接替了班长职务,他在1944年7月3日的《大本营陆军部机密日志》中这样写道,“调动他工作的原因不详。但是,据信他最近在外面为了结束战争所进行的活动使他的上级有所风闻,并且激怒了他们。”

(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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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第1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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