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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卫这边刚走,第二天下午,冈田就入宫拜会了内大臣。冈田同样不拐弯抹角,直接向木户坦白,目前海军对岛田的不满已经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劝岛田急流勇退。

木户对冈田的话表示理解,“但现在找他谈话还不是时候,岛田的问题不仅仅是海军的问题,而且涉及到整个内阁。等我先和东条沟通之后,再找岛田谈话不迟。”此言等于认可了冈田的说法,只是办事方式不同而已。冈田对此非常满意。

(正文)

6月7日,东条前往关西地区,视察了一些军需工厂同时指导疏散。当他傍晚飞回东京时,得到了盟军在诺曼底登陆的消息。意大利已经退出战争,强国中只剩德国一个盟友了。东条连夜给希特勒发去了鼓励电报,电报结尾是这样的:“我日本对不自量力的可憎的美英更加激起仇恨,消灭他们,我们坚持奋斗,直到共祝胜利,握手言欢之日。”东条这条电报纯粹发自内心,他曾指着首相官邸的那块草坪—现在已经种上红薯了—告诉管理主任田中,“等战争胜利了,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庆祝大会。到那时我就不当元帅了,辞去所有职务到夏威夷去当总督,到时候你也跟我一起去吧。”

晚21时,首相官邸门前的警卫们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一辆黑丝小轿车“咯吱”一声在门口停下,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黑色小点的仙台织成特产高级绸料和服的高个子男人。这人对宪兵们的立正敬礼毫不理会,径直大步向里边走,对首相秘书赤松和陆相秘书井本熊男两位大佐视而不见,直接上了二楼东条的办公室。这个精炼、彪悍的中年人,就是看上去远不像48岁的东京宪兵队队长四方谅二大佐。

与步兵、炮兵、骑兵等传统战斗兵种相比,宪兵往往被认为是最没有出息的,甚至连辎重兵都不如—人家毕竟还算正规军,你却有点类似丨警丨察。四方是个例外。从陆军士官学校毕业之后,四方没有选择进入陆大深造,而是报考了宪兵学校。他非常讨厌诸如“兵不厌诈”、“将计就计”之类的战术,对兵道一点都不感兴趣。在以优异成绩从宪兵学校毕业后,四方到东京大学法学部学习了三年法律课程。四方的发迹在中国东北,他幸运出任了当时关东军宪兵司令官东条的高级副官。东条对四方评价很高,四方也像佐藤那样崇拜东条,两人可谓狼狈为奸、一丘之貉。随着东条的不断高升,四方也跟着飞黄腾达,官至东京宪兵队司令,位不高但权极重。

东条在中国东北取得的经验之一就是合理扩大宪兵的权利。他们不仅可以搜集情报、搞秘密活动、不受法律约束地去威胁任何人,还可以使用特权镇压、清除异己。原来首相官邸的安全保卫由首都丨警丨察负责。东条出任首相后,这些任务全部改由宪兵承担。在东京,很多人称四方为“东条宪兵”。东条次女满喜枝结婚时,胜子去看新房还是由四方亲自作为向导,并因此引来了不少非议。那些受四方睥睨的众多政界、军界、财界要人都对他望而生畏。一些年轻的母亲甚至拿他来吓唬小孩,据说一听到四方来了,连啼哭的婴儿都会立即闭上嘴巴。事实上四方比“狼外婆”厉害多了,据说中野正刚的自杀就来自于他的威逼—当时宪兵就在中野自杀的隔壁房间,看到他断气才离开。

四方给东条带来了惊人的消息:“5天前的晚上,冈田、米内、末次三位海军要员进行了秘密聚会,行迹可疑。我已安排人员严密监视重臣及可疑人员的一举一动,其中近卫是重中之重。这些人中,最活跃者当属冈田。”

开战以来,东条倒是经常与重臣们聚会,力求沟通思想。但聚会大多属于礼节、联谊性质的应酬,并无深入谈论实际战争指导问题。东条的想法是,指导现在这样复杂的战争,必须综合分析各方面因素,不应为片断的现象或个人印象所左右。重臣们的意见和批评只能作为参考,不能受其牵制。这种态度加上东条个人性格关系,造成他与大多数重臣感情上的隔阂。加上战局持续恶化,便形成了重臣们对战争指导的非难,进而发展成倒阁活动。

四方的判断一点儿没错。就在他向东条汇报的同一时间,冈田拜访了天皇三弟、军令部参谋高松宫宣仁亲王。虽然军阶只是海军大佐—前文表述“中佐”有误,高松宫已于1942年11月1日晋升大佐—但是因为身份特殊,39岁的高松宫在海军中具有非凡的影响力。冈田开门见山地指出了对岛田的不信任:“大臣和总长两者不能兼顾,如继续兼任,恐怕难以渡过难关。我已经和伏见宫殿下讲过此事。我希望岛田能够辞去海军大臣职务,以便专心致志做好军令部总长的工作。也请殿下能够理解我的意思。”

由于平时就在军令部上班,高松宫对海军的情况非常了解。“我赞成大将的想法,现在着手恐怕已经晚了。但晚一点总比不做要强。美国人已经逼近了菲律宾群岛,形势要求我们必须尽快做出变更。陆军和海军必须相互理解,相互合作才成。”

在年初关于飞机分配的专题会议上,海军提出年度飞机的生产应该优先海军。因为当前的正面战场是太平洋,能够驰骋海上、攻击敌人的是海军飞机。陆军对此不予认可,认为航母群既然已经支离破碎,海上决战取胜毫无希望,逐渐转入守势的我军在滩头打击登陆之敌只能优先生产陆军飞机。在东条的协调下,双方在2月达成了各半的妥协协议。海军对此非常不满,将此归结为岛田对东条的亦步亦趋,“岛田不是大臣,而是东条的副官”、“繁太郎被东条玩弄了”的说法到处都是,岛田因此威信扫地。这正是新名丈夫那篇文章能够得到海军认可的根本原因。

“对陆海军精诚团结、同心合力我举双手赞成。但东条凭借首相的权利,将海军的请求一脚踢开的独断作法着实令人遗憾。”冈田感慨道。

“你说的对。只是盲目屈从于首相,避重就轻不是真正的合作,也没有尽到海军大臣的职责。”

关于对东条的批评,高松宫已经听取过高木的意见。他和高木的交情从1933年就已经开始了。当时高松宫是海大的学生,高木是学校教官,两人可以说亦师亦友。高松宫的态度让冈田非常兴奋。有了天皇亲弟弟的支持,事情成功的希望就超过了一半。

当天还有一个聚会与倒阁有关。在新富街增田酒楼,高木正和几位“同志”密谋同样的事情。他们包括付下哲夫海军会计大佐,他是前年乘潜艇从德国回来的。东京大学法学部政治学教授、海军特约顾问矢部贞治教授以及调查课特聘起草物资动员计划的天川勇教授,天川只有34岁。他们都是高木倒阁小组的骨干成员。

高木告诉几人,冈田提督已经展开了积极活动,但仅凭他一个人恐怕是扳不倒岛田的,必须大家齐心协力。众人讨论决定,除争取末次大将外,也要把现役的大西泷治郎中将拉入倒阁圈子。未来海上作战要以航空战为中心,航空战专家大西可以安排为军令部次长。这话说的好像倒阁已经大功告成了似的,人人都成了地下组织部长。

但是之后的两次宴请并未完全达到目的。已经退居二线的末次爽快地答应合作,可脾气暴躁的大西只同意推翻岛田,却不同意搞掉东条。大西对“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东条印象很好,“他是个当机立断主义者,一个着重务实的笃行家,像他那样勤奋的人,日本很难找出第二个。”

这话把高木气得脸都绿了,他认为大西只会打仗,在政治上是非常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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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战争第1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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