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筹划下一步的进攻,山内必须筹集到足够的粮食。从6月3日开始,师团司令部从一线部队和辅助单位抽调人手,往返三四十公里从后方搬运军粮。饿极了的士兵们见到能吃的东西就拉,把薄井在乌克鲁尔为第三十一师团准备的少许补给全抢空了。兵站少数辎重兵根本制止不住这种抢粮行为。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打算阻止,那些抢粮的士兵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活似丐帮。抢就抢吧,反正粮食都是给自己人吃。
6月10日,柳泽联队主力发起的最后攻势再次以惨败收场,不得不在12日退回出发位置。躺在病床上的山内不但要面对前线困境,还要应付牟田口一封接一封的催战电报。12日,牟田口在一封电文中说,“认可松村部队的后退行动,今后类似行动必须报经军司令部批准后方可进行。”此举导致山内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他决定从此时开始不再接受牟田口不切实际的命令,自行决定一切事务。山内很快回电牟田口:“前线正遭受数倍甚至十倍于我之敌的攻击,阵地转移或撤退时机极其微妙。如果事事请示,等军司令部认可再展开行动,他们肯定早已变成尸体了。”牟田口马上发来了一封电报,“第三十三师团正面的英印军正在增加之中,贵师团正面敌军肯定在减少,请尽快发动下一轮攻势。”对此山内都懒得搭理,“只有蠢货才会浪费时间给他回电。”
山内不理会牟田口的命令,决定自主决定作战。13日,他命令尾本联队主力于18日夜再度向4241高地北方两公里处的封闭弯曲高地发起进攻。但15日牟田口的电报又到了,“山本支队对面之敌已经退却,第十五师团应击破对面之敌突入英帕尔平原,占领机场和北方高地,不惜一切代价阻止英军打通通往科希马的公路。”实际上山本支队此时已经放弃了对伯莱尔的进攻。连续一周高烧38度的山内卧床不起,他对自己的实际病情依然不很清楚。
21日山内的烧刚退,牟田口的电报又到了,“松村联队必须确保康比科比,转由宫崎少将指挥。另外,拨出300名步兵交给乌克鲁尔北兵站地区司令官指挥。”如果按照牟田口的命令执行,留给山内的兵力只有缺员的一个半大队不到200人,山内变成一个加强中队中将中队长了。事实上第十五师团此时已自身难保,松村、尾本两个联队加起来可战之兵不足500人,缺量少弹的第十五师团完全丧失了继续进攻甚至自保的能力。
6月23日,军司令部参谋薄井少佐来到了第十五师团司令部,宣布了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从6月10日开始,山内的人事关系暂时转入参谋本部,师团长职务由第十二独立守备队队长柴田卯一中将接替。这位柴田据说有着像牛一样的外貌,但老酒一直没能找到他的哪怕非常模糊的一张照片。参谋长冈田知道,师团长身患绝症却依然在坚持指挥战斗,他为山内被战场免职流下了心酸的泪水。6月30日,病床上的山内与柴田完成了交接,当夜离开前线回后方治疗。在被抬离战场时,昏迷不醒的山内近乎半死不活了。36天之后,山内病死在眉谬的兵站医院,算是彻底解脱了。
就在新旧师团长交接之际,松村联队当面的情况正在急剧恶化。6月16日傍晚,西田将中尉—就是渡江时集合士兵放枪的那位—带领的第三十一师团宫崎支队先头部队抵达萨法迈那东北山地,向第十五师团第六十联队联队长松村大佐报到。之前为了维持士气,山内并未将佐藤师团擅自撤退的消息告知众人。松村此时方才得知,原来自己侧背已直接暴露在南下英军的兵峰之下。中尉西田报告说,英军第二师正沿公路快速追击,宫崎支队主力数日内就将退至康波科比。当得知宫崎手下只有数百羸兵时,松村彻底绝望了。即使两部合兵一处,也绝对无法完成封锁公路、阻止英军南北两路大军会师的艰巨任务。
6月17日,在英印军坦克和步兵的轮番冲击下,松村联队位于萨法迈那的阵地岌岌可危。19日夜间噩耗传来,宫崎支队残部已退至距萨法迈那不到50公里的马兰,在他们身后,英军第二师紧追不舍。宫崎发来电报说,他的少许残兵在马兰坚持不了多久,即使退至康波科比也最多能守两三天。鉴于英印军沿公路一线的攻击力度不断加强,宫崎指出,万不得已之时只能放弃现有阵地,任由敌军打通公路,宫崎支队和松村联队撤往康波克比东北约10公里的马耶坎地区汇合后再做计议。
6月20日,英印第五师出动坦克部队向松村联队发起猛攻,另一部英军开始沿公路实施迂回,进逼本多挺进队后方。为了避免被英军合围,松村下令放弃现有阵地,向康波科比方向退却。22日上午10时30分,在英印第一二三旅旅部所在山头的观察所中,一等兵坎宁从望远镜中看到,英印第五师向北攻击的先头部队,已经与英军第二师南下的坦克部队在英帕尔以北第109号里程碑处顺利汇合,宣告科希马-英帕尔公路全线贯通。下午13时,看到英军数十辆坦克带领数百余辆卡车蜂拥南下,松村大佐只能望洋兴叹。此时他接到了师团司令部发来的命令,“从即刻起,松村部队应尽量避免与敌决战,适时撤出康波科比一带阵地,同宫崎支队取得联系后归其指挥。”松村哪里还有能力与英军决战?他的部队已没有了一门炮,内堀大队的最后一挺机枪也在战斗中被炸毁了。
在乘车沿路察看时,英印第五师第九旅旅长萨尔蒙斯准将看到了路边行走的第二师师长格罗弗少将和第六旅旅长史密斯准将,他马上从吉普车上跳了下来。
“看到你实在太高兴了,史密斯。”
“是呀,我也非常高兴。我们干得都很漂亮!”
此时,第三十三军司令官斯托普福德中将和第五师师长布里格斯少将走过来了,大家互致问候,递上香烟、点火。英帕尔之围初步告解。达勒姆轻步兵团第二营A连连长肖恩凯利上尉看到,包括高级将领在内的众多同伴在阳光下抽烟、吃饭、聊天。公路上英军车辆和步兵络绎不绝向南驶去或走去,那条望不到头尾的长龙气势恢宏。激斗了多日的凯利心情大好,他抽出一支烟点上,使劲儿吸了几大口:“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呀!”当天傍晚,英军第二师先头部队驶入英帕尔平原,两大战场的英军胜利会师。
就在22日当天,始终以紧张心情关注着缅甸战况的丘吉尔给蒙巴顿发出了一封电报,“三军参谋长对英帕尔的形势,特别是关于给养和弹药的储备感到焦虑。你绝对有权要求获得为维持战局所需要的一切飞机,无论是从‘驼峰’或者其它地方抽调都可以。如果你没有及时提出要求,并在必要时没有要求我予以援助,那么倘若日后打了败仗,再抱怨就不好了。必须重视这个问题。在我看来,它既严重又关键。祝你成功!”
伦敦的电报刚刚发出—可能还没过多瑙河—丘吉尔就收到了蒙巴顿发来的捷报:“6月的第三周,形势一度非常危险。我们虽然在前两个月中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看来第四军可能在7月初耗尽所有的储备。但在6月22日,提前一个半星期,我第五师和第二师在英帕尔以北29英里处汇合,通往英帕尔的道路打开了。”
丘吉尔曾被戏称为军事家中最杰出的政治家,政治家中最杰出的军事家,战略眼光还是不低的。此时别说老丘,就连蹩脚的冒牌中尉老酒都能看出,公路打通标志着英国人已经打赢了英帕尔战役。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本节最后一小节“白骨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