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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月中旬,南方军作战参谋栉田正夫大佐专程回京,就英帕尔作战再次与大本营相关人员交换意见。根据参谋本部的测算,如按期实施“乌号作战”,为防止中国驻印军和云南军借机反攻以及英军在若开地区或沿海发起两栖登陆作战,缅甸方面军至少需要9个师团的兵力才足以应对。但目前河村的手中只有7个师团,如以3个师团投入英帕尔作战,以第十八师团用于防备利多的中国驻印军,第五十六师团驻怒江一线,第五十五师团防守若开地区,正在陆续进入战场的第五十四师团负责若开以南海岸线的防务,如此缅甸方面军连一支师团级的预备队都没有了。一旦某一方向告急,河边只有干着急搓手的份儿。

大本营陆军部随即作出决定,将第五十三师团和完成重建的第二师团—就是在瓜达尔卡纳尔岛被美国陆战一师打残的那支部队—调往缅甸。因东京对英军可能发起的登陆作战最为忌惮,这两个新增师团被指定用于沿海一线。由此可见,蒋委员长一直力主在沿海发起两栖登陆是颇具战略眼光的。

12月22-26日,缅甸方面军关于英帕尔作战的最后一次军演在第十五军司令部驻地眉谬举行。除参战各师团有关人员与会之外,南方军新任副参谋长绫部少将、兵站参谋今冈丰中佐、作战参谋山田成利中佐,缅甸方面军参谋长中中将、作战参谋不破博中佐、兵站参谋上村泰藏少佐等人悉数到会。另外,负责缅甸天空的第五飞行师团师团长田副登中将、参谋长铃木京大佐列席会议。

军演完全按照第十五军的构想进行,期间没有出现任何偏差。军演结束之后,牟田口站起身慷慨陈词:“本人从军30年以来,历大小作战数十次,从未有过今天这样对英帕尔之战的必胜信心。对本次作战计划,我已考虑得非常周全,英帕尔作战皇军必胜是毋庸置疑的。诸位只要坚持必胜信念,就一定能够克服各种困难,向着胜利的目标迈进!”稍作停顿之后,牟田口对英军战斗力再次给予了评价:“他们就像中国的军队一样孱弱,之前你们在各个战场应该深有体会。我们有融化钢铁的热情和意志,只要我们果断包围,然后实施迂回穿插,英军必然就会溃退。对大家提出的补给问题,当然应当给予高度重视,但一味强调补给困难的办法是不可取的。帝国陆军在马来亚和新加坡的巨大成功表明,果敢突进乃胜利之捷径。诸位无须心存危惧,只要向着目标突进便是。”针对少数人提出的制空权问题,牟田口同样不屑一顾,认为地面部队仅仅在强渡钦敦江时需要空中掩护,只有的突击作战有无空军影响不大。此话说得坐在一边的田副和铃木一脸无趣。

随后牟田口的话逐渐上升到战略层面,“鼓舞我军士气、扭转不利战局的唯一手段就是英帕尔作战。诸位是上天选拔出来的帝国武士,难道你们不想为自己的祖国献出宝贵的生命吗?”与之相对应的是,一些参谋在下边小声嘀咕,“在军司令官讨论的细节里,好像并未将敌军的抵抗计算在内。”

参会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当众扫牟田口的兴。但中参谋长毕竟代表着方面军,在会后的私人场合,他还是向牟田口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贵军在作战构想上,还是应多考虑一下潜在危险。仗一旦打起来,可就没有反思的余地了。”此时正在兴头上的牟田口听不进任何不同意见,他怫然告诉中中将:“你缺乏实战经验,才会有这样的担心,凭空担心是没有用的。我多年的实战经验表明,战役准备不可能面面俱到,我有信心在‘天长节’(4月29日)拿下科希马和英帕尔,作为献给天皇陛下的生日礼物!”牟田口这番话可谓极不礼貌,虽然两人同为中将且牟田口资历较深,但中参谋长毕竟代表着上方机关。但牟田口背后有河边甚至东条撑腰,根本就没把中参谋长放在眼里。对此除了表示愤慨,中中将也无可奈何。

南方军代表绫部副参谋长履新之前曾接受过东条聆讯,他本人也打心底里赞成英帕尔作战。但他还想听听一线人员的意见,赞成的说法能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岂不更好?由于第三十一师团佐藤中将、第三十三师团柳田中将未能参会,绫部就找到了第十五师团山内中将。曾出任日本驻美使馆武官并在美国堪萨斯陆军军官学校深造的山内思维敏捷、严谨,注重每一项决策的理论背景和量化分析,对牟田口倡导的“乌号作战”毫无信心。况且他的部队尚在调动之中,何时抵达战场尚无定数。山内于是以自己刚到缅甸、不了解前线情况为由拒绝发表意见。事实上牟田口与下属三个师团长别说默契,连最起码的沟通都做不到,他本人也无意在这方面进行改善,反而讨厌与师团长们一起开会,更多时候让参谋长或作战参谋代劳。

牟田口不让师团长参会也有自己的原因。田中在会上唱反调是出了名了,此时他正在胡康河谷指挥第十八师团抗击中国驻印军的进攻,不来参会情有可原。但佐藤和柳田不来参会纯属牟田口的原因。佐藤与牟田口一向交恶。当初第一次看到“乌号作战”作战计划时,佐藤的心中就非常不爽。他认为让成立时间最短的第三十一师团承担正面攻打科希马的艰巨任务,而让齐装满员的另两个师团南北夹攻英帕尔—其实柳田的第三十三师团才是正面进攻部队—纯粹属于牟田口公报私仇,故意报复自己。从接到命令的那一天起,佐藤就一直叽叽歪歪,怪话连篇。生性张狂的佐藤在不同场合大唱反调,到处宣扬在补给如此困难的情况贸然出击纯属无谋之举。他甚至将师团的高级军官组织起来,公开训诫“诸公之中大半要在英帕尔大山里饿死了呀!”如果让这些人来开会,英帕尔作战就更难通过了。

于是绫部只好带着山田参谋走访了第十五师团参谋长冈田菊三郎大佐。冈田说话倒毫不避讳,“看过本次军演之后,我个人的感受是英帕尔作战根本就行不通。”绫部接下来走访了第三十三师团作战参谋堀场库三和第十五军作战参谋平井文,两人同样不看好本次作战。

接下来绫部征求了山田和今冈两人的意见。山田直言应考虑撤销“乌号作战”。今冈的话稍含蓄一点,只对战役的后勤补给表示了担忧。此时绫部终于说出了内心的想法,“一线军司令官的进攻欲望很高,这是东京喜闻乐见的事情呀。我们南方军如果扼杀这种欲望,难免会有掣肘之嫌,应当竭力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牟田口司令官热切期盼的这次作战如果被中止,很可能在军中引发混乱,这是个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绫部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两人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次日两人一起找到绫部,表示撤销头一天的反对意见,赞成第十五军发起英帕尔作战。

12月28日,回到新加坡的绫部将军演的情况如实向寺内司令官作了汇报,同时表明自己是支持发起英帕尔作战的。寺内很快授意他立即就发起作战向东京作出正式请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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