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麦克阿瑟将美军即将出动的消息通知澳军时,布莱梅说第二十五旅和第十六旅已去了莫尔兹比港,澳军有望在前线集结足够兵力挡住日军并发起反攻。麦克阿瑟认为仅从科科达小道发起反攻是远远不够的,进展肯定非常缓慢。他对下一步作战已有了一个清晰的思路,就是攻打日军的后方,出动第三十二师的两个团开赴新几内亚发动反击,与澳军在正面的进攻遥相呼应。在第三十二师出征誓师大会上,麦克阿瑟亲临现场并发表了重要讲话:“日军不易对付,作战顽强且智勇双全,他们从不饶恕敌人也不向敌人求饶。不要让日本人袭击你们。要记住一条基本准则,无论你的阵地在哪里,都要为进攻做好准备。如果日军拥有一项协同作战计划,他们就会进行得非常顺利。但当他们受到袭击时—尤其是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就是另一番情景了。日军士兵有一种战斗到底的非凡能力,他们从不善罢甘休。我要求你们一旦投入战斗,就应该每人至少干掉一个日本人。如果你们能做到这点,我们就会获得胜利。”
(正文)
麦克阿瑟命令后勤处长汉福德麦克奈德尔准将立即带一个考察组前往视察地形,为美军出击寻找合适的行军路线。同样极具攻击性的肯尼提前认真思索了令人心悸的欧文斯坦利山问题。8月下旬,他曾沿巴布亚北部海岸做过一次高度仅30米的空中飞行,试图寻找修建机场的合适地点,最终选定了布纳以东65公里处一个叫瓦尼杰拉的小村庄。肯尼认为攻占布纳的最佳途径是用飞机将部队空运过欧文斯坦利山到瓦尼杰拉,从那里向布纳进攻,如此将大大缩短行军距离。当他回去汇报上述想法时,遭到了麦克阿瑟的厉声呵斥。因为侦察飞行凶险异常,日军飞机经常在那一带出没,他的安全是无法保障的。虽然挨了领导的训斥,但肯尼心里非常舒服。他佯装追悔莫及并立即在口头上做了检讨,保证今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鲁莽行为”。
但当麦克阿瑟此时提出派兵去抄日军后路时,肯尼原来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他建议用飞机将一个团空运过去。他此前已向参谋长汇报过这种想法,但萨瑟兰认为“这是最令人讨厌的一种作战方式”。萨瑟兰按常规作战方式提出,组织进攻时首先要确定一条安全的撤退路线。一旦部队实施空运,安全的撤退路线在哪里?麦克阿瑟显然知道萨瑟兰的作法过于保守,他明白兵贵神速的道理。他问肯尼“空运将遭受多大损失?”肯尼说,“我们空运过去的货物尚未遭到过任何损失,而飞机本身并不知道货物和人有什么区别。”
麦克阿瑟让肯尼先运一个步兵连过去,视情况再做进一步决定。9月15日下午,由第一二六团梅尔文舒尔茨上尉一个连、一个工兵排外加5名军医的172人从布里斯班登机。师长哈丁亲临机场为先遣队送行,称他们是“箭头的箭头的箭头部分”—第三十二师的师徽是一个红色的箭头,舒尔茨开心地称自己为“三箭头部队”。除了空运,9月18日,第一二六团主力180名军官和3610名士兵将乘船前往新几内亚。
将舒尔茨先遣队成功运抵莫尔兹比港之后,肯尼强烈要求“把第一二八步兵团也交给我吧,我保证让他们赶在那帮乘船的人之前到达莫尔兹比港”。对此萨瑟兰坚决反对,但麦克阿瑟支持肯尼的意见。9月19日,麦克阿瑟亲自乘一架B-17飞往莫尔兹比港视察兵员的空运情况。空运进展异常顺利,没有出现任何伤亡。肯尼的确让乘机部队比乘船部队提前到达—乘船来的第一二六团主力晚了整整5天。
但空运的最大缺点是无法携带重武器。第三十二师有4个炮兵营,他们所有48门105毫米榴弹炮全部留在了澳洲大陆。哈丁坚决反对士兵们不带火炮投入战斗。但肯尼保证说,他的飞机就是最好的空中火炮,“在这个战区,炮在天上飞呢!”地面部队要做的就是让他知道什么时间应该把丨炸丨弹扔在哪里,他的飞行员们会立即照办的。哈丁这才勉强同意。
澳军第二十五旅经8天海上航行于9月9日抵达莫尔兹比港。10日黎明,布特罗斯中校派出第三十三营的一个连往前线支援。11日,第三十三营主力及邓巴中校的第三十一营也踏上了增援路程。12日维希中校第二十五营同样受命出发。与之前参战的澳军不同,第二十五旅全体官兵均穿上了期待已久的迷彩服,他们在战斗中生还的希望将大大增加。火速赶往前线的该旅旅长吉尼斯艾泽尔准将与回来述职的波兹准将擦肩而过,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9月11日,艾泽尔与前线的波特通了电话,后者说自己正率军撤往伊奥利贝瓦。
第二十五旅抵达之后,前线与日军正面对抗的澳军已超过3000人,而对面仅有日军第一四四联队两个大队的2000人,澳军首次在人数上占了上风。堀井之所以仅仅投入两个大队,是考虑到瓜岛和米尔恩湾作战不利而有所保留。9月14日,桑田亥四郎中佐的第三大队从正面向澳军第十四营和第十六营的阵地发起进攻,猛烈的炮火使澳军撤退少许。堀江正少佐的第二大队再次使出了惯用的迂回战术,向西企图包抄澳军阵地,恰好与前来增援的澳军第三十一营狭路相逢,双方激战多时僵持不下。15日,第三大队分兵向东侧迂回,遭到澳军第三十三营和第三营的顽强阻击。日军虽顽强突入澳军两个营的结合部,却因兵力太少无法扩大战果,战局再次陷入僵持。
此时堀井已投入了所有预备队。如果澳军稍加坚持,补给不足的日军势必陷入不利,战局很可能因此逆转。但艾泽尔准将被日军突入结合部的行动所吓倒,16日8时15分他致电师长艾伦少将:“现在我们整个前方和侧翼都是敌人,我不认为我们能够在这里阻止他们。一旦有必要,请允许我们撤至伊米塔岭,波特准将也是这么认为的。”艾伦要求他必须维持进攻态势,尽可能在伊奥利贝瓦拖住日军,并再三强调一旦此地有失后方再也无险可守。但艾伦还是允许艾泽尔根据战况自行决定是否撤退。
艾泽尔立即下令全军撤退至伊米塔岭一线依山构筑新的防线。17日上午11时,澳军已在伊米塔岭部署完毕。仅剩10名军官和77名士兵的第十四营被撤往后方休整。下午17时艾伦电告艾泽尔,既然已经决定撤退,就必须在伊米塔岭挡住日军。随后他转达了罗威尔中将的命令:“根据实际情况判断,日军已把能从布纳调来所有部队都用上了。我们现在已撤退了这么远,往后已经无路可退。艾泽尔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击退敌军,争取时间直到第十六步兵旅到达。”
9月16日,日军在兵力居于劣势的情况下成功攻占伊奥利贝瓦—这里距莫尔兹比港只有50公里。自布纳登陆以来,第一四四联队已损失近千人,现在他们终于能看到目的地了。“我看见大海了,是莫尔兹比港的近海!”激动不已的日军官兵在山顶上大喊大叫,许多人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前方再没有比脚下山峰更高的山岭阻挡,巴布亚湾的海洋湛蓝湛蓝。当天傍晚,站在山顶的堀井已清晰望见了港口的璀璨灯火。日军测绘人员准确测出莫尔兹比港城北机场与城市距离为7英里—就是盟军通常说的7英里机场。和德军在莫斯科城下的失败如出一辙,当时希特勒的装甲部队同样遥遥看到了莫斯科大教堂的尖顶。
这是西南太平洋战场日军进攻的最远距离,此后他们再也未能前进一步。彪悍的南海支队已成强弩之末,堀井的补给线已绷到了极限。很多士兵因疟疾、痢疾、登革热、脚气而死亡、受伤或致残,8月中旬从布纳出发的6000名士兵中仅1500人仍保持健康。所有人的干粮袋几乎见底,但远方的灯火使士气格外高涨—众里寻他千百度,不用回首,莫尔兹比港就在前方灯火阑珊处。
堀井在日记里详细记述了当时的情形:我的部队在不断追击敌军。在伊奥利贝瓦战斗中,我们粉碎了敌人的最后抵抗,牢牢控制了这个高地,这是向莫尔兹比港进军的最后据点了。三个多星期以来,每一支部队都强行通过密林深谷,翻越险峰,涉渡过膝的沼泽,攀登悬崖峭壁追击敌军。我们所面临的困难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对大量的伤亡人员表示深切同情。我们一定要给莫尔兹比港以最后打击,但敌方仍在慢慢运动,其真实意图尚难预料,而我们还没有恢复元气。我们需要时间巩固阵地,整补兵力和物资,恢复体力发起进攻。此次行动,我将投入自己的全部力量。
灯火虽近却遥不可及。此时别说第二师团,就是川口支队或青叶支队能给堀井助一把力,则战略要地莫尔兹比港危矣。从2月2日东京下达攻占莫尔兹比港的命令到现在已经七月有余,日军终于要调头撤退了,莫尔兹比港就此成为他们心中永远的痛!
欲知后事任何,请看第三小节“该死的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