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美军可能采取的办法有两种。一是养精蓄锐，以逸待劳，迎头痛击那些贸然来犯的日军战机，这还不算太可怕。但谁都知道，有为数不少的B-17空中堡垒已经到了菲律宾，台湾南部的诸多机场都在这种战机的打击范围之内。美国人更可能采取的办法是，早于或者和日本人同时发起进攻。这样的话，决定胜负的关键就看谁能抢先亮剑，——高手的巅峰对决，其胜负往往取决于谁先出手的那一瞬间！日本人现在面临的窘境是，自己只能静静地停在机场上等待对方亮剑。此时，一旦一架美机出现在机场上空，扔下哪怕是一颗丨炸丨弹，所引起的连环爆炸就会使日军战机难以逃脱全部被毁的悲惨命运。

大西抬手看了看手表，3：30已经过了。虽然还没有珍珠港方面的消息，但从时间推算，南云舰队的攻击应该已经开始了。这时候陆军战机已仓促出动的消息传来，更使得大西如坐针毡。他心中暗想：“如果我是对方的参谋人员，就会立即派出B-17轰炸机先行发动攻击，相信美军中一定有和我同样想法的人。在这一大片携带丨炸丨弹的机群中，只要投下一颗丨炸丨弹，整个基地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那些干坐在驾驶舱里的飞行员们此刻的心情和他们的指挥官一样沮丧，个个提心吊胆地仰望天空，唯恐美军的“空中堡垒”突然从云层里钻出来，将他们连人带机炸成碎片。满头大汗的大西预感到危机随时都会发生。但是日本人的运气很好，灾难始终没有降临。

本间司令官同样是坐立不安，在机场跑道旁边焦急地来回踱步，望着漫天大雾连连摇头。此时已经有了马来亚的消息，除了哥打巴鲁有战斗发生之外，山下奉文的主力部队在马来半岛北大年、宋卡的登陆异常顺利，偏偏自己遇到了这样的鬼天气。如果不能出奇不意首先摧毁美军的空中力量，那随后一系列的登陆作战都无法按计划进行。本间也清楚，如果美军反过来先空袭台湾的机场，刹那间就将酿成惊天的悲剧。

本间抑制不住烦躁的心情，他命令作战参谋打电话问气象台，大雾什么时候才能消散？鬼才能准确回答他的问题。那些参谋们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有默默祷告皇天保佑，赶快驱开云雾见青天。

果然不出大西所料，美军中还真有一位和他想法类似的人。在离凌晨4时还差几分钟的时候，美国陆军远东空军司令官布里尔顿少将接到了萨瑟兰参谋长打来的电话。在得知战争已经打响之后，他立即下令所有飞行员进入战备状态，——很多飞行员都是参加头天的舞会刚疯狂回来不久。清晨5点钟，布里尔顿少将离开了位于尼尔森机场的指挥所，急匆匆地来到了远东陆军司令部。

此时布里尔顿脑海里马上产生了一个大胆想法，那就是先发制人，立即出动仍滞留在克拉克机场的18架B-17轰炸机去攻击台湾，——这可能是后来被史学家称为“二战最没出息指挥官”的布里尔顿一生中最具建设性的建议。来到维多利亚大街一号后，他迅速将这一想法告诉了萨瑟兰。但参谋长并未征询麦克阿瑟的意见，就擅自拒绝了布里尔顿的建议。萨瑟兰的理由是，陆军部在11月27日的战争警报中明确指示，“不要先对日本人动手，千方百计诱使日本人先打第一枪”。很明显，这一指示到12月8日清晨早已失去意义。日本人在珍珠港真没有先打第一枪，他们首先投下的是无数的丨炸丨弹和鱼雷。

就这样，美军的大部分飞机静静地窝在机场上，等待着日军的丨炸丨弹从头上掉下来。现在看来，假如布里尔顿袭击台湾的建议能够得到批准的话，很可能会打乱日本人的进攻节奏，因为停在台湾南部的日机一直到9:15才开始起飞。退一万步讲，至少那些飞机不至于停在机场上白白挨炸。如果布里尔顿的建议能够被采纳的话，很可能导致攻守移势。

布里尔顿的建议被否决成了战后最具争议的一大话题。麦克阿瑟后来回忆说，他对那天早上布里尔顿的建议一无所知。“我是在几个月后的一则新闻电讯中，才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向参谋长提出这样一个建议，肯定是很不明确和不成熟的。因为在司令部里，没有关于它的任何记录。这个建议假如认真对待的话，当然应该向我本人提出，而布里尔顿没有在任何时候向我谈起过这件事。”这一点是否可信值得怀疑。按照麦克阿瑟的性格，他向来认为自己永远正确，错误只可能属于别人。但随后的一段话就可以表明，即使他能够及时得到布里尔顿的建议，也会作出与萨瑟兰同样的决定。因为在他看来，“战斗机的航程无法达到台湾，用我们没有战斗机掩护的小型轰炸机编队去袭击敌人戒备森严的台湾机场，无异于自杀。日本人在那里已经经营了四十多年，军事上早已森严壁垒，固若金汤”。

7：15分，回到尼尔森机场的布里尔顿接到了美国陆军副参谋长、航空兵司令亨利�6�1阿诺德少将从华盛顿打来的电话。阿诺德说，鉴于珍珠港的美军飞机大部分来不及升空就遭到突然打击，损失惨重，因此建议布利尔顿尽可能让飞机升空，绝不能停在机场上重蹈珍珠港的覆辙。布里尔顿似乎被萨瑟兰传染上了麻痹症，他在提出袭击台湾的建议被拒绝后，并未立即考虑将克拉克机场上的B-17轰炸机转移到南方德尔蒙特机场去。他还指望麦克阿瑟能尽快批准他的计划。如果那样，把飞机转移到棉兰老岛再调回来岂不太费事了？或许这些飞机马上就派上用场了呢！

上午9时，位于马尼拉北面140公里伊巴机场的一部雷达发现了一批不明国籍的飞机正朝吕宋岛飞来。这一机群并不是冢原中将的大机群，而是大雾来临之前强行起飞的日本陆军第五飞行集团的战机。由于这些飞机续航距离较短，他们没有能力去袭击马尼拉西北的克拉克机场。

接到报告的布里尔顿立即下令，出动36架P-40战斗机实施拦截，同时命令克拉克机场的所有轰炸机立即升空，以免遭到突然打击。但日军的轰炸机只是对吕宋岛北部的碧瑶机场和图盖拉机场等少数目标进行了攻击。风景秀丽的碧瑶是菲律宾著名的“夏都”，当时奎松总统正好在那里避暑，空袭并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由于吕宋岛北部同样有雾，日机轰炸的效果并不理想，它们扔下丨炸丨弹后便匆匆离去。美军战斗机并未与日机遭遇，它们随后就返回基地，而那些轰炸机仍留在空中盲目地盘旋着。

初看上去，这批并未取得什么战果的日军飞机貌似恰好给美军提了个醒。但正是它们的贸然攻击完全打乱了美军的节奏，最终取得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战术效果。运气来了，真是啥都挡不住！

上午9:00，“龙骧”号航母的舰载机终于发来了令人惊喜的消息：“马尼拉上空出现断云，地面目标清晰可见。”恰在此时，气喘吁吁的气象长也跑过来向大西参谋长报告：“天气好转了！雾散了！”果然，弥漫的大雾正缓缓移动，被遮住的太阳也穿过雾障发出刺眼的光芒，真乃天助我也！

“太好了！出发吧！”

“连老天都在帮助我们！”

9:15分，随着冢原司令官一声令下，起飞号吹响了。首先由零式战斗机以三机编队的方式起飞，以尽快在机场上空形成警戒网。紧接着，一架一架轰炸机陆续升空。近200架战机迅速在空中形成了两个大型编队。尾崎武夫、野中太郎两少佐指挥的陆上攻击机45架负责攻击马尼拉以北的克拉克机场，新乡秀城中尉的43架战斗机负责护航。须田佳三中佐、入佐俊家少佐的陆上攻击机54架负责攻击伊巴机场，横山保大尉带领的42架战斗机负责掩护。这一机群的数量超过了渊田美津雄中佐攻击珍珠港的第一波攻击机群。

庞大的机群飞越波涛滚滚的大海，朝着吕宋岛的北部呼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