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9:40,相泽不经通报便大步跨进了永田铁山的办公室。永田当时正坐在办公桌前,相泽刺向永田的第一刀没有刺中,第二剑使永田受了轻伤。永田蹒跚地想夺门出逃,但是曾担任过剑道教官、精通剑术的相泽并没有给他逃生的机会。他猛冲上去一刀砍在永田背上。当永田挣扎着去开门时,相泽又挥刀从背上直刺过去,贯穿前胸,将永田死死地钉在门板上。被称为“永田之前无永田、永田之后亦无永田”的永田铁山就此毙命。当时因公正在永田办公室的东京宪兵队长上前阻拦,结果也负了伤。
大概是觉得永田的死相很不雅观,相泽摘下自己的军帽盖在他的脸上。之后他走进一个朋友的办公室,说他已执行了上苍的判决。由于帽子留给永田盖脸用了,他准备到外边再去买顶新帽子,这时闻讯赶来的宪兵抓住了相泽。
相泽被交付第一师团军法会议审判。在受审的过程中,相泽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他宣称,他只不过是尽了作为天皇麾下一名普通军人的神圣职责。他提出对国家实施改革,并向所有法庭上的人宣称:“国家状况令人忧叹。农民困苦不堪,官吏贪污受贿,外交软弱无力,统帅权因海军军缩会议的协定遭到侵犯(前节已有论述)。我终于认识到,那些御前的高级政治家,那些有钱有势的财阀和官僚为了自身的私利,正试图逐渐腐蚀政府和部队。”法庭上的相泽似乎换位成了法官一般。公众舆论也依旧是偏向杀人者相泽。在公审过程中,遇刺身亡的永田被形容为穷凶极恶、毫无人道的人物,相泽的辩护律师预示不祥地说:“如果法庭不理解相泽中佐的指导思想,那么还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相泽出现。”
刀劈永田铁山的暴力事件令裕仁天皇极度震惊。当侍从长本庄繁大将向他禀报这一事件时,裕仁当即表示:“这样的事件竟在陆军中发生,真是非常遗憾。请进行调查并把详情向我报告。”在为永田举行的葬礼上,裕仁还特地让宫内省送去了鲜花。1945年,裕仁在皇宫的地下室召开了决定日本投降的御前会议。大家发现天皇地下室的墙上挂着一个人的遗像,那个人就是十年前被相泽刺杀的永田铁山。
“永田事件”之后,为了打击“皇道派”的嚣张气焰,“统制派”借1935年12月陆军人事定期调整之际把第一师团师团长、铁杆“皇道派”成员柳川平助调任台湾驻屯军司令官。几年之后的淞沪会战,正是这个柳川平助率领日本第十军三个师团在杭州湾登陆,在国军腰眼上插上了一把小匕首,才导致了国军在淞沪战场的全面溃败。
随后新的命令就来到了,驻守东京长达30年之久的第一师团被调往满洲。作为日本陆军历史最悠久的第一师团又被称为“玉师团”,是“皇道派”的大本营。这一无异于火上浇油的决定一下子激怒了“皇道派”的少壮军官,促使他们加快了“异动”的步伐。
1936年1月,日本政局再次出现动荡。“皇道派”少壮军官认为公众舆论对相泽三郎的公审持批评态度,趁此局势动荡之际,发动政变“有九成胜利的把握”。此外,第一师团将在3月之前开赴满洲,因此政变必须在2月底之前发动。
为了获得上层的支持,政变核心成员矶部浅一大尉两次拜会了新上任的陆军大臣川岛义之,从他那里得来的印象是“突然发生什么事件的时候,陆军上层不会实行镇压”。矶部还拜访了已经罢职在家的真崎甚三郎。真崎对矶部来拜访的意图清清楚楚,但是老奸巨猾的真崎不想惹祸上身,便在矶部开口前说:“要是因为这次谈话会引出什么事的话,我就什么也不跟你说。”矶部见对方避而不谈主题,就转口说为了帮助相泽的公审辩护需要一些钱。真崎说,“我很穷,没有多少钱,不知道你需要多少。”矶部说:“有1000日元就行,没有这么多的话500元也可以。”真崎爽快地答应道:“就这些吗?如果就这么多,卖些东西也给你凑上。”矶部将此看作是真崎等皇道派高层人物对他们行动的默许和鼓励。
事发前有人向警方告密说:“驻扎在东京即将调往中国东北的陆军第一师团一些青年军官要发动叛乱,刺杀政府要员。”得到消息的日本当局十分紧张,草木皆兵。他们给政界要员派了应付紧急情况的保镖,首相官邸的门窗都用钢筋和铁条加固,安上了直通警视厅的警报器。宪兵队和警视厅认为个别叛乱分子翻不起什么大浪,凭他们的力量完全可以从容对付局势。
1936年2月25日下午,东京上空彤云密布,大雪已经厚厚地覆盖了全市,而且看样子还要下。这是东京54年来最大的一场雪。大雪导致交通陷于混乱,有的剧院不得不改为临时旅馆让无法回家的人暂时借宿。
这天深夜,在美国驻日本大使馆,约瑟夫.格鲁大使正在招待他尊贵的客人。格鲁曾经是罗斯福总统的中学和大学同学,他的夫人就是那位打开日本国门的佩里准将的孙女。格鲁的客人除了前任首相、现在的内大臣的斋藤实之外,还有那位大家熟悉的天皇侍从长铃木贯太郎。为了让大家高兴,格鲁特地放映了一部美国电影《调皮的玛丽埃塔》。兴致很高的客人们离开时已经是晚上的11:30。
当斋藤实跨入车门时,天空又飘起了鹅毛大雪。到家下车的时候斋藤抬头看了看天空,那雪正下得紧。
斋藤肯定想不到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那些雪花。一场血腥的屠杀即将到来,那纷纷飘落的雪花很快将被鲜血染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