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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刘备去投吕布的举动为什么可以成立呢?其实,这并没超越三国时代的潜规则。那时的天下已是天下人的天下,谁有本事都可以去抢,但被抢者假如仅仅是没本事,而非罪大恶极之徒,胜利者却也没有理由肆意杀戮。

在理论上刘备回下邳是安全的,而且吕布是一个要面子的人,加之还有陈登的内应,刘备大可放心。不过这时,袁术也帮了刘备的忙。由于一贯的短视,袁术在吕布捅了刘备一刀之后,没有兑现曾经承诺的粮草,引得吕布对袁术心怀不满,对刘备也就不想赶尽杀绝,甚至幻想刘备也可以成为自己的羽翼。

刘备和他的兄弟以及不多的残部,在海西大概也就熬了一个月,便回到下邳。现在我们看出来吕布的确是好人来了,吕布没有杀刘备,也没有难为刘备,而且大方地把刘备的老婆孩子都原物退还。吕布这个苦孩子,看到堂堂的镇东将军、徐州牧前来投靠,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大大有面子的事情,于是,他兴高采烈地留下刘备。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给刘备什么名分。不过这也不是很难解决,因为早有先例。就像两年前刚到徐州一样,刘备再一次成为无主之地——豫州的挂名刺史。唯一不同的是,上一次是被陶谦所借重,而这次算是寄居。

吕布对刘备是“礼送出境”,这有点像当年两广军阀对待红军的态度。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现在不必厮杀,先留着以后也许有用。刘备到小沛上任去了。刘备也不是不可以成为豫州的真正主人,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豫州是曹操的禁脔。

但袁术现在跟刘备没完了,他没有让刘备多喘几口气,在刘备到达小沛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就遣手下大将纪灵领三万兵马攻打小沛。事实上,袁术现在也非常恼火吕布。袁术与刘备在淮河一线厮杀,却让吕布白捡了一个便宜。现在吕布成了徐州的新主人,袁术也无法把徐州当做自己进攻的目标,为此只好把北上的目标重新锁定为豫州。过去,曹操把吕布赶到徐州,为自己日后再攻徐州埋下了伏笔。现在,刘备到了豫州,则为袁术进攻豫州提供了借口。

在真实历史中,单靠武将的勇猛是成不了事的。以刘备现在手中千把人的实力,估计给纪灵打一顿牙祭都不够。刘备现在不是等死,就是又要跑路了。

刘备前去投靠吕布,已经让三国历史变得一团乌烟瘴气,而随着纪灵大兵压境,三国历史上发生了更加匪夷所思的一幕——吕布竟然前来帮助刘备抵御袁术。

不过,这一切并没有打破三国历史的逻辑,只是一般人不晓得罢了。三国是乱,但并没乱出圈。此时,三国的天边并没有透露出天下重归一统的曙光,各路军阀也没有哪个升腾起问鼎天下的决心,对待敌人还不敢下死手,只要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互相还是尽量给活路与出路。除了董卓那样人神共愤的禽兽,大家一般不会赶尽杀绝的,那样无疑会有失人心。所以,那时的攻伐需要师出有名,杀人更需适当的借口。

不过,吕布现在也可以不救刘备。事实上,他的部下就是这么劝他的:“您不是早就想宰了刘备这小子吗?现在难道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您只要见死不救就成了,剩下的就看袁术的了。”(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于术)一直想杀刘备的吕布,却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表现出罕见的“远见”。他说:“不对呀!假如袁术打败了刘备,他的势力会逼到徐州的侧翼,可以北连泰山诸将,咱们就全让这小子给装进了包围圈,你说咱们不救行吗?”

吕布的确不应该对刘备如此客气,事实上他可以趁袁术与刘备相掐的时候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不过那时刘备的实力太过微弱,几乎不堪一击,吕布担心袁术会顺利占据小沛,不仅威胁自己的侧翼,更有可能趁势攻占整个豫州。于是,吕布带领马步军一千多人来援刘备。吕布不得陈家父子欢心,而且又跟丹阳兵沆瀣一气,在徐州自然不得人心,日子过得艰难,招兵买马就难上加难了。

但吕布不愧是三国第一战将,带了这么点人马来到小沛城下,就吓得纪灵和他的三万大军乖乖地停止了攻击。同时,吕布毕竟是袁术的盟友,纪灵是来打刘备,而不是与吕布为敌。次日,吕布在自己的中军大帐摆下酒宴,请刘备和纪灵这两个冤家对头一起来赴宴。刘备自是求之不得,而纪灵也不敢不来。

辕门射戟的英雄传说就是此时上演的。这不是罗贯中编的,而是《三国志》明文记载的。在这个历史时刻,吕布其实也有多种选择,但他选择了最具豪侠色彩、最快意恩仇的一种做法,这符合这个山西汉子的性格和品行。他背负三姓家奴的骂名,现在做一次大哥应该是很爽的事情。

纪灵进帐时,吕布与刘备已经对饮半晌了。数月前,当吕布来投刘备时曾自称为兄,刘备还很不以为然,不过这回刘备已经一口一个大哥地叫着。酒过三巡,吕布对吓得不敢做声的纪灵说:“你知道刘玄德是谁吗?那是俺兄弟!你们不长眼睛,竟然来打他,你说我这个做大哥的能不来救他吗?俺吕布虽是万人敌,其实向来不喜欢争斗,却喜欢替人消灾解怨。”也不等吓得半傻的纪灵答话,吕布站起身,领着刘备和纪灵走出大帐。吕布让一个小校将自己的大戟远远立于营门,然后弯弓搭箭,对刘备和纪灵说:“喝了半天酒也怪闷的,咱们也来个耍子。你们看,要是俺一箭射中戟上的小枝,你们就各自罢兵,要是不中你们俩就接着练!俺要是再多说一个字,就不姓吕。”言罢也不等二人答言,一箭如电飞出,正中戟枝。纪灵一见吕布如此勇武,不禁吓得面如土色,连呼吕将军天威,不几日即解兵而去。

辕门射戟,也许是吕布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他以属于自己的方式得到了尊严。不过想到他不出一两年脑袋就搬家了,不禁让人悲从中来。这个时候,吕布绝对想不到受自己庇护的刘老弟将要走更长的路。救刘备,充分反映了吕布的妇人之仁。留下刘备,吕布得到的唯一好处就是为自己挣了一次面子。

刘备总是像孩子那样,喜欢把一个游戏玩到底。吕布暂时保护了他,刘备好了伤疤立即忘了疼,在小小的沛县疯狂地聚草屯粮,扩充人马。

现在可以看出刘备与吕布的高下了,刘备远远比吕布得人心,或者说吕布暂时被丹阳兵所借重,却从来没有得到徐州人的认可。为此,哗啦啦像流水一样,刘备身边立时聚拢了一万兵马。显然从糜竺到陈登,徐州上下还是心向刘备。

一万兵马在这个时候可不是小数,甚至能够成为打天下的本钱了。不过,要把这一万人带成威武之师却需要时间。不论古今,兵力未必是越多越好,关键得有战斗力。当年曹操丢了兖州,但他那支军队远比吕布军有战斗力,因此游刃有余地收复了失地。

尽管刘备也喜欢冲锋陷阵,但他不了解自己其实最多是个政治家,领兵打仗真不是他的强项。吕布看见刘备像吹泡一样膨胀起来,眼睛红得都流血了,于是立即领兵来攻。

以前,刘备弱小,袁术来打,吕布不答应,现在刘备强大了,吕布却更不答应。不过,一下子撕破脸皮还是有些尴尬,于是吕布找了一个借口,那就是刘备军掠夺了吕布的军马。这样的事情不是不可能,作为军人搂草打兔子的事情也是常有的。吕布现在的人马未必比刘备多,却敢于向刘备发动攻击,可见刘备和他的兄弟们军事能力确实让人怀疑。

有趣的是,刘备与强大的敌人对阵从来不抱获胜的期望,于是,一触即溃,逃之夭夭。

在徐州,刘备两年来过的日子像做梦,甚至像梦游,他迷迷瞪瞪入了局,又稀里糊涂地出了局。至此他又面临着艰难抉择,到底去哪儿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刘备的身边总是跟随着那些忠心耿耿的兄弟,这也是他得点阳光就可以在任何地方瞬间灿烂的最后资本。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第十六回:三入小沛。

第十六回:三入小沛

三国虽是乱世,但老天爷却严格遵守着江湖规矩。有道是,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刘备得徐州不是因为自己在郯城打的那场败仗,而是因为自己好人的名声,更得力于吕布和张邈背后捅了曹操一刀。现在吕布也捅了他一刀,真是一报还一报,他们俩的账算是清了。因此,刘备轻易失去徐州,但还不至于过于忌恨吕布,于是也就反主为客乐颠颠地投靠吕布去了。

后来吕布接纳刘备,仍算是吕布有恩于刘备。刘备在小沛很快又码了万把人,正在兴头上,却被吕布当头打了一记闷棍,这事放谁身上也受不了,刘备能不恼羞成怒吗?这口气说什么也是要出的。打人不打脸,这比背后捅刀子还令人难堪。但吕布也许不这么看,因为刘备不念他的恩情,不老老实实在小沛呆着,却与俺吕布争夺徐州有限的资源,擅自招兵买马,置俺吕布于何地,难道我要等着他来打俺吗?这下子,三国历史两位大混混的梁子算是结死了,就看谁死在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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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岂是哭来的——正说刘备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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