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甲其实是个不错的帝王,很有政治抱负,也很体恤民情。因为他早年在民间隐居,对老百姓的疾苦感同身受,用《竹书》的话来说:“王旧在野,及即位,知小人之依,能保惠庶民,不悔鳏寡。”,鳏寡孤独皆有所养,这不就是孔圣人心目中的顶级德政吗?圣人们为什么不能出来替祖甲说句公道话?祖甲晚年操之过急,重典未能收到预期效果,所谓“过犹不及”是也。祖甲生前可以指定第二、三代领导人(此前的商王谁都没这么干过),说明他当时威望很高,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隔代指定接班人,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历史上没几个帝王做到过。
祖甲在位时间不短,达三十三年,前二十来年他很有为,后十年他毁了前二十年的成果,用王羲之的话来说“岂不痛哉!”。更为悲催的是,他的后人比祖甲无能多了,终于把商朝带进万劫不复的深渊,最后一任商王帝辛,即商纣王虽能力非凡,亦不能挽狂澜于既倒。他的故事我们后面再说,他的失败远非圣人口中说的那么复杂,败因其实简单得不可思议。(七)
祖甲死后,他的儿子廪辛即位,即双胞胎中的老大嚣。嚣一点也不“嚣张”,在位四年,好事坏事一件不见于史册,就空空荡荡地消失了。
嚣死良替,良即位后被称为庚丁,他在位时间是其兄长的双倍,但留给后人的背影也仅仅是一个“崩”字。祖甲地下有知,对他这两个宝贝儿子要失望死了,政治上潦草无作为就算了,活得还特别匆忙:兄弟俩一共在位十二年就慌慌张张地找他们的爹去了,大概当时的形势太恶劣、生活太艰难、诸侯的脸色太难看了,还不如两眼一闭省心。
庚丁的儿子不像他爹和大伯那么低调,在《殷本纪》里很是露脸,唱念做打全齐活了。这个被叫做武乙的商王比夏天子孔甲还要离谱。孔甲有一点疯狂的音乐家和哲学家气质,武乙纯粹就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若生逢当下,可以直接送往安定医院,如果《殷本纪》所言不虚的话。
武乙登基那年,《竹书》特别播放滚动新闻:“邠迁于岐周”,指的是邠侯组绀迁往岐周,即现在陕西岐山县境,因为周曾建国于此,故称岐周。《竹书》说的事情发生了,但是人名错了。从邠迁往崎周的不是组绀,而是组绀的儿子公亶父。《周本纪》上说公亶父本来在邠(豳)州继父位成为首领,但因为受到匈奴等戎狄部族的骚扰才弃邠州而远走周原,这个记载与《诗经》吻合。《大雅?緜》讲述的正是公亶父率领部族来到周原,在岐山下开荒种地、建城的往事。(八)
岐周相当于成汤的西亳,对于周朝意义非凡,周文王诞生于此,因此岐周成了周朝的革命故居,孟子据此说文王乃西夷。西夷出身的文王,被汉文化封为偶像,很奇怪吗?一点都不,比周文王更大牌的黄帝也是源于陕西,伏羲、女娲、神农等也都出自西部(甘肃和陕西),中华文明其实肇始于西,而发韧于中原。
武乙三年,《竹书》载:“自殷迁于河北。”,《殷本纪》持相同看法。“河北”不是指现在的河北省,而是黄河以北。《竹书》和《殷本纪》的看法对吗?答案是既对又不对。殷墟出土的甲骨文明白无误地显示自盘庚“听见祖先的声音”迁都殷后,一直到到商亡,商的都城没有挪过窝。我们应该感谢辛勤的考古工作者,他们比圣人们实在多了,不讲什么大道理,只有一堆沉甸甸的事实。
《竹书》为什么说武乙“自殷迁于河北”?武乙并不是真的迁都,“河北”只是武乙的行宫或者说是陪都,武乙接下来还会再搬家。
按《竹书》武乙三年,还发生了一件事:邠侯组绀因病医治无效死于周原。组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公叔祖类,《世本》称公叔祖类为“太公组绀诸盩(念仇)”。前面已经说过组绀死于邠,死后由儿子继位,所以《竹书》上的这则新闻也是不准确的。组绀的儿子像摩西带犹太人出埃及一样,带领他的部族从邠州迁往周原。(九)
你这什么逻辑?旧约里有罗德和女儿发生不伦关系的坏人坏事,就表示基督教鼓吹乱伦?在摩西戒律里乱伦是禁忌,写得很明确。礼仪之邦齐鲁两国兄妹乱伦、公公扒灰的丑剧,难道说明礼仪鼓吹乱伦吗?
人伦其实是人类基本的道德诉求,古希腊、古罗马还是古埃及,没有那种文化不把乱伦立为禁忌。具体到中国,战国时有诸子百家,也没有哪一家是号召破坏人伦的。最早立法干涉乱伦的是颛顼帝,关儒家什么事?
儒家在中国历史上,一向是帝王的工具,自刘邦尝到礼仪所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帝王甜头之后,儒家便成了皇家的主打歌。皇家按说最应该讲“仁义道德”的,可是宫廷里发生的子弑父、父杀子、兄弟相残的人伦惨剧少吗?父子共一女的乱伦仍时有发生。做出这些事的,不乏“圣君”。
关于儒家,我会在文中根据具体事例一一展开,就不在这讨论了。批评儒家就是文化汉奸?那么批评“圣君”该被你说成啥?
你说得对,欧洲中世纪之前,天主教确实禁锢了人们的思想。然后呢?文艺复兴发生了、然后马丁路德出现了,禁锢被打破了。
有话好好说吧,别乱扣帽子。
组绀的儿子公亶父大名鼎鼎,在《诗经》里属于头版头条的人物。正是公亶父在周原的岐山下建立新都城,才有了“崎周”和“周”,从那时起,邠侯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公亶父因周原被立为周候。组绀为侯三十年左右,很正常,他爹亚圉为邠侯长达105年,合适吗?
武乙过了十二年,又把行宫从“河北”迁于沬。沬便是大名鼎鼎的朝歌,即现在河南省鹤璧市淇县,最后一任商王的葬身之地。有些学者据《竹书》所说:“三年,自殷迁于河北”以及“十五年,自河北迁于沬”,于是理直气壮地声称“自盘庚徙殷,至纣之灭,更不徙都”是错误的,他们误把陪都当作都城了。“河北”或者朝歌之于武乙,就像近三千年后的重庆之于中华民国,当时中华民国的首都仍是南京,武乙时商朝的都城仍是殷。武乙儿子文丁继位后,《竹书》说:“元年丁丑,王即位,居殷。”,因为殷邑一直都是商的都城,所以才不需特别说明从沫迁回殷。
武乙十二年内两次迁“都”的原因不明,有人猜测大概可能性有四:一、东夷入侵;二、旱灾;三、水灾。概括起来便是人祸与天灾,言之有理,但是查无实据。盘庚之前的五次迁都(含殷邑)均非受迫于外患,商朝在与夷族的争斗中从不落下风,那怕是在“殷道衰”的时代,基本上出于内斗,祖乙在位期间,两次迁都。第一次从相迁到耿是为了回避旧都矛盾;从耿迁到庇,则是因为水患。如果一定要为五乙两次搬家找原因的话,祖乙也许便是前车之鉴,尤其水灾的可能性很大,河南段的黄河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因泥沙淤塞而导致的洪涝。(十)
武乙十二年内两次迁“都”的原因不明,有人猜测大概可能性有四:一、东夷入侵;二、旱灾;三、水灾。概括起来便是人祸与天灾,言之有理,但是查无实据。盘庚之前的五次迁都(含殷邑)均非受迫于外患,而是因为内忧。商朝在与夷族的争斗中从不落下风,那怕是在“殷道衰”的时代,无论什么方、什么夷都没捞到什么便宜。
祖乙在位期间,先后两次迁都。第一次从相迁到耿是为了回避旧都矛盾;从耿迁到庇,则是因为水患。如果一定要为武乙两次搬家找原因的话,祖乙也许便是前车之鉴,尤其水灾的可能性很大,河南段的黄河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因泥沙淤塞而导致的洪涝。
武乙二十一年,做了十八年周公的公亶父死了,他后来被孙子周武王追封为太王。公亶父在周朝的地位,犹胜王亥之于商朝,他在历史上的口碑比王亥好太多了,天上地下之别,不仅其政绩好,个人品质也极好,一句话公亶父无缺点。
反正孟子觉得他好得不行,连其好色也成了美德:“昔者大王好色,爱厥妃”,大王指公亶父,厥妃是指其最宠爱的妃子太姜,然后援引《诗经》里的话说公亶父第二天一大早就骑着马,沿西边河岸来到岐山,带着妃子太姜,视察居处(“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爰及姜女,聿来胥宇。”)我不太清楚为什么亶父带着爱妃视察下榻处就成了美德?更不清楚为何此举会产生如此良好的社会效应:自怨自怜男女光棍都消失了,所谓“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孟子那番话是用来开导齐宣王的“好色缺陷”,因为齐宣王自我批评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孟子总结道:“王如好色,与百姓同之,于王何有?”,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会让读者疯掉:“您老喜好女色,如果考虑到老百姓也喜好女色,何愁王政不成?”。
要理解这句话,得回头看看上文,“多疾”的齐宣王说:“寡人有疾,寡人好货”,好货即是爱财,孟子针对此疾说:“公刘(公亶父的九世祖)也爱财,但是他让居者有粮,军人有干粮。您老爱财,如果考虑到老百姓也爱财,何愁王政不成?”,这段话不会让人疯掉,意思说您吃饱、吃撑了都没关系,别让百姓饿着就行了。回头在再看“好色”之疾就明白孟子的意思是什么了:“您老有多少后宫佳丽都没关系,您尽管HIGH,但你若能解决百姓的生理需求就OK了。”(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