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弭兵会议的协定,鲁国必须前往朝楚,因此在公元前545年,鲁襄公动身出发了,到楚国进行友好访问。次年夏,鲁襄公返回鲁国,刚走到半路上时,就传来的消息,原来执政的季武子,趁国君出国访问时,把隶属于公室的卞邑收归为己有了。季武子派部下公冶前来报告说:“听说卞邑地官员想要叛乱,我率部前往讨伐,现在已经占领卞邑了。”
(铁血时代-284)
鲁襄公不无怨气地说:“他想要满足自己的私欲,却借口守官叛乱,这样欺骗我,可见对我越来越疏远了。”看来这个国君对季氏的野心倒是一目了然。他叹了一口气,转头问公冶说:“我还可以回国吗?”
公冶叩首到:“您是国君,是享有鲁国的,谁敢违抗您呢?”鲁襄公露出一丝苦笑,谁敢违抗呢,不就是你的主子季武子吗?心里这么想,没敢说出来。
其实公冶本人心里也很矛盾,他也看不起季武子的所作所为,回去后,他将采邑退还给季武子,不再走进季孙氏的家门,并说:“欺骗自己的国君,何必派我去呢?”
鲁襄公萌生不想回国的念头,索性就客居在楚国好了,总比回去被当作木偶好一些。在大夫荣成伯的劝说下,他总算继续上路,回到了鲁国。
当一个国君,还有这样无奈的时候。
无奈就无奈吧,干脆啊,就纵情享乐吧。鲁襄公心里这样想,既然三桓家族要掣肘,那么自己就图个快活算了。回到鲁国后,他开始大建土木,依照楚国宫殿的样子,建成一座“楚宫”,自己躲在里面声色娱乐,不闻政事。回国三年后(公元前542年),在美女与美酒陪伴下的鲁襄公终于身体垮了,在这座楚宫中一命呜呼了。
鲁襄公死后,季武子立公子裯为国君,是为鲁昭公。
这个鲁昭公已经十九岁,却象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喜欢玩,在居丧期间,也没有表示出悲伤之情,反倒有点不耐烦,穿着丧服到处玩,把衣服都弄得脏兮兮的,结果在鲁襄公举行葬礼时,他连换了三套衣服。就这样一个人,也当上鲁国的国君,实际上就是季武子看中他这个德性,以便可以轻松地控制他。
此时“三桓”家族中,属季孙氏最有势力,季武子对以前“三分公室”的结果不满意,因为三分公室,季孙氏、叔孙氏、孟孙氏各拥有一军,实力相当,可是季武子认为自己家族理应要比叔、孟两家拥有更多的权力,他想方设法,要进行权力的重新分配。
公元前537年,三大家族重新洗牌。原来三分公室时,鲁国建三军,即上军、中军、下军,现在在季武子的主持下,将中军裁撤掉,剩下两军,分为四股,季氏分得两股,叔氏与孟氏各得一股。这次分赃行为,又被称为“四分公室”。“四分公室”的结果,三桓家族除了掌握国家的军队外,也控制了绝大部分的税赋,只有一小部分税赋上交给公室,这样一来,鲁国公室的权力更加微弱了。
鲁国号称周礼最完备的国家,现在也陷入礼乐崩坏的时代,诸侯凌架于周王之上,世卿又凌架于诸侯之上,整个社会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革了。
三桓日强,而公室日弱,三大家族与国君之间的矛盾,迟早是要爆发的。
鲁昭公二十五年,即公元前517年,公室终于有反击的机会了。
(铁血时代-285)
季氏家族得罪太多人了。
此时季氏掌门人是季平子,这家伙喜欢玩斗鸡,鲁国大夫郈昭伯也喜欢斗鸡,季氏想了个办法,给鸡套上皮甲,郈氏的鸡就斗不过。可是后来郈氏想出一个办法,在鸡脚上装上铜爪子,铜爪鸡最终把皮甲鸡打败了。这本来只是个游戏,但季平子却认为郈氏出老千,很生气,仗着自己的势力庞大,硬是把房子建到郈氏的地盘上。季、郈两家就这样结仇了。
同时与季氏家族结仇的还有臧氏家族。臧昭伯是鲁国大夫,他的族人臧会犯了事,逃到季氏家,臧昭伯派人前去抓捕。季平子大怒,这是我季家,你们臧家的人竟然敢跑到这里抓人,未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一怒之下,把臧家前来抓人的头头给扣押了。这样,臧家与季家也结了仇了。
不用说这些大夫,就是鲁昭公,季平子也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有一回,鲁昭公要在襄公庙搞一场祭祀活动,根据礼仪,要表演万舞助祭,万舞需要三十六个人来跳,结果到场的只有两个人,其余舞者都跑到季平子家中去了。
臧昭伯正好利用这件事,对季平子的行为表现不满,他批评了季平子,这无疑说出许多官员的心声,一场针对季氏家族的阴谋开始了。
鲁昭公二十五年(公元前517年)九月,鲁昭公与郈昭伯、臧昭伯等人对季家发起突然进攻,包围了季府,并且攻入府内。
季平子根本没有料到,这个儡傀君主会采取破釜沉舟的方式,公然拉开公室与世卿家族的战争,他没有任何防备,虽然季氏的势力很强大,但就现在的局面,季府已经被团团围困,外无援兵,被攻陷是迟早的事情。
季平子一边指挥家兵负隅顽抗,一边试图与鲁昭公谈判。他登上高台,冲着鲁昭公喊到:“您还没有调查臣的过失,就派兵前来讨伐,我有一个请求,先避居到沂水畔,等待您的调查结果。”好汉不吃眼前亏,季平子心想,一定得先稳住鲁昭公,拖延时间。
不想鲁昭公不吃这一套,现在优势在手,再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决不能让季平子有喘息之机,他一口回绝了季平子的请求。
季平子又喊道:“要不然请您把我流放到费地吧。”现在保命要紧。
鲁昭公还是不吭声。
季平子又高声喊道:“不然我带着五辆车子,我逃亡到国外,这样行吧。”
鲁昭公还是不答应,他心里想,你季某人都已经是瓮中之鳖了,现在轮不到你来讨价还价,看看寡人如何来收拾你这个胆大狂妄之辈吧。
鲁昭公手下子家子说话了:“国君您还是答应他的要求吧。季氏在鲁国执政很久了,在民间有很深的根基,而且他的党羽甚多,这些人会不会起来造反,现在还不好说呢。”鲁昭公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铲除季氏,说什么也不肯答应。旁边的郈昭伯又煽风点火地说:“一定要杀了季氏。”
(铁血时代-286)
现在摆在鲁昭公面前的,还是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来处理“三桓”中的其他两大家族:孟孙氏与叔孙氏。
郈昭伯自告奋勇,愿意前往劝降孟孙氏的掌门人孟献子。
这时季孙氏受到围攻的消息传到了叔孙氏家中,叔孙氏的掌门人叔孙昭子到外地出差了,家臣司马鬷戾招集部下,商量要怎么办,部下们一声不吭。现在掌门人不在,万一站错了立场,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所以大家都不说话。
司马鬷戾便说道:“我是叔孙氏的家臣,国家大事,不是我要考虑,但我得考虑叔孙家的利益。季家现在有难,季氏被消灭对我们有没有利呢?”
部下们现在才你一语我一语说开了:“唇亡则齿寒,没有季氏就没有叔孙氏。”
司马鬷戾拍案而起:“好!既然如此,我们就前去救援季氏吧。”
说罢司马鬷戾马上命令集合军队,解季氏之围。包围季家的昭公亲兵以为大局已定,有的士兵把身上的皮甲解了下来,拿着箭袋正蹲在地上呢,不想此时叔孙氏的军队突然杀过来,从西北角突破公室亲兵的防线,进入季家,与季氏军队并肩作战。
此时郈昭伯已经抵达孟孙氏家中,孟献子老奸巨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局面,他有点不知所措,他一边与虚予应付郈昭伯,一边派人观察叔孙氏家族的动向。一会儿功夫,家丁前来报告,叔孙氏的军队已经出动,与公室武装交战了。“三桓”家族中的两家已经公然与鲁昭公作战了,他孟献子也不能袖手旁观了。他站起身来,马上下令逮捕并杀害前来劝降的郈昭伯,然后孟孙氏的军队也整装出发。
鲁昭公对季氏的战争,最后演变为对“三桓”家族的全面战争。
鲁国的主要武装力量都控制在“三桓”手中,现在叔孙氏与孟孙氏全部表明立场,与季氏并肩同公室军队作战,这么一来,这场战争的形势就一边倒了。
公室军队很快被打垮了。
此时鲁昭公不得不考虑退路了,子家子站出来说:“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参与事变的大夫赶紧逃亡他国,国君您就说是受到大夫们的挟持,这样季氏不敢对您怎么样的。”
鲁昭公叹了一口气,郁闷地说:“我是不能再忍受了。”
身为国君,却被“三桓”压制了二十五年,斯可忍,孰不可忍,实在是忍无可忍啊。要逃就大家一起逃吧。鲁昭公与臧昭伯一起去祖庙里拜别了祖宗,然后踏上了逃亡之途,他们前往齐国寻求政治避难。
此时的齐国正处于齐景公时代,齐景公雄心勃勃,欲恢复齐桓公时代的霸业,当他听说鲁国发生动乱,鲁昭公前来投奔时,十分兴奋,这可是一个染指鲁国的良机啊。他当即准许鲁昭公等人居住在齐国的阳州,并划拔一千社(二万五千户)给鲁昭公,并且对他说:“寡人将率领军队跟随您,听从您的命令,您的忧虑,就是寡人的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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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得很好听,这是典型春秋时代外交语言罢了。齐景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武力干涉鲁国内政,帮助鲁昭公回国夺取政权,从而实现齐国在东方的霸业。
没什么远大志向的鲁昭公为能受到这样的待遇感到惊喜,但跟随鲁昭公一起流亡的子家子却不那么乐观,他认为齐景公是一个没有信用的人,这样做的原因,不过是想让鲁昭公成为齐国的臣子,不如前往晋国,晋国毕竟是诸侯盟主。但是鲁昭公不听。
“三桓”家族内部也有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