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为首的多国部队刚刚撤离,郑国又开始秘密与楚国接触。这下子可把晋军将领们气坏了,很快诸侯联军又兵临郑国都城之下,此时距离双方会盟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郑国果然很不听话,居然以强硬的立场来对抗诸侯联军。
诸侯联军分别从东门、西北、北门三个方向发动进攻,可是士兵们大多厌战,加上往返奔波,劳顿异常,打了五天,竟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荀罃打算出动奇兵,渡过洧水突袭郑都的南门。可是渡过洧水后,荀罃很泄气地发现,各诸侯国的军队都不打算前进了,士气非常低落。虽然有十一个国家追随晋国出征,但这些国家的将士们心里明白,攻打郑国,对自己毫无利益可图,不过迫于晋国的压力罢了,再进一步想想,如果易地而处,自己的国家处于郑国的四战之地,那下场能比郑国好多少呢?
晋国元帅荀罃察觉到诸侯联军已经士气涣散了,如果一味强令进攻,恐怕还要激起这些国家的反感哩,不如顺水推舟,就此罢兵吧。
晋军撤退后,意外获得胜利的郑国人颇有几分惊讶。郑国六卿之一的子孔赶紧建议说:“晋军出征已久,士兵们已经相当劳累了,都想要早点回家,如果我们乘机追击,一定可以大获全胜。”
同样身为六卿的子展当即回复道:“不行。”打败晋军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可是郑国要是与晋国结仇了,那亡国的日子怕是不远了。
郑国政府竭力与晋国保持一段距离,主要是害怕楚国前来兴师问罪。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虽然子驷派人向楚共王解释,郑国与晋国的会盟,实是不得已之举。可是楚共王哪里理会这么多呢,在他看来,背叛就背叛,就必须要以武力讨伐。
楚去晋来,晋去楚来,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回了?子驷自己都记不清了。面对前来问罪的楚军,子驷一如往常地闪过两个字:投降。
子驷的国策是如此务实,投降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今天归晋,明天附楚,不要说国人一愣一愣的,就算是高层官员也觉得乱了套了。
连建议追击晋军的子孔都站出来反对了:“我们刚与晋国歃血为盟,盟书的血迹未干,现在就要背信弃义,这样做行吗?”
首相子驷胸有成竹地答道:“我们在盟书中已经明确地写了,只服从强大的国家,如今楚军兵临城下,晋军跑哪去了?现在当然是楚国强大了,服从楚国,并没有违背我们的誓言啊。再说了,我们参加会盟是迫于晋国的武力,这本来就是不平等的,毫无诚信可言,这种盟约,神灵也不会承认的。”
其实子驷也算是一个聪明的政治家,所以在盟书中早已埋下背叛晋国的伏笔,这种两边倒的政策,固然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国家所遭受的伤害,但也在晋楚争霸中显得狼狈不堪。
郑国又一次倒向楚国了。
这么一来,晋国的努力又前功尽弃了。
看来晋国有必要做一番检讨了。
伐郑之役为什么颗粒无收呢?这是错误的时间发动的一场错误战争。因为这一年对晋国来说,并不一个好年头。首先是晋国遭遇了一次大饥荒,百姓食不裹腹;其次,又遭到秦国的一次打击,无还击之力。在这样的背景下,发动了伐郑之战,即便逼迫郑国签订城下之盟,却不能长期占据,导致很快便得而复失了。
对晋悼公来说,首要任务,应该是放在内政上,克服大饥荒后遗症,发展生产,富实国力。所幸的是,这位英明的君主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点,回国后,他召集众臣,商讨让民众休生养息的政策。
要知道晋国乃是一个军国主义国家,上卿都是军方的高级将领,面对经济问题,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提不出个建议。此时新军副司令魏绛挺身而出,提出了两个两个切实可行的振兴经济的方法。第一,饱受饥荒之灾的晋国,饥民缺少食物与生产的物品,应免除饥民的劳役,将国库的储备财物,转贷给百姓,以解决百姓的生活与生产的问题。晋悼公以下的大臣,凡是家中的积财的,也悉数贷款给百姓,或者是投入生产与流通,要做到“国无滞积,亦无困人”。这个思想,很是先进。第二,政府力求减少开支和各种费用,以缓解财政上的压力,具体措施是:在祭祀祷告中,用布币代替牛、羊等牺牲;宴会用品只采用一种肉(有猪肉就不供应牛肉);不制作新的器具;在马车、服饰等奢侈品上,务求够用就行。
魏绛是晋悼公时代最杰出的将领之一,他的贡献主要并不是在军事上,而是在内政外交上。在此之前,,魏绛曾力主和戎政策,消除来自北方戎人的军事威胁,并通过购买山戎人的土地,壮大晋国的实力,同时削弱山戎人的地盘。这一次,魏绛又提出振兴国家经济的具体措施,并得到晋悼公的采纳。
魏绛的经济政策,使得晋国很快摆脱经济衰退的厄运,对此,《左传》给予极高的评价:“行之期年,国乃有节。三驾而楚不能与争。”将其看作是楚国无法与晋国争霸的最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