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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衣外面,束着腰带。这个腰带可是个宝,上边可以挂着各种小零碎:有擦器具用的抹布(叫做“纷”),擦手和脸的手巾(叫做“兑”),削东西的小刀子,磨小刀的小石头(叫做“砺”),用以在太阳中取火的“燧”(可能是一种类似聚光镜的金属器物),锥形的解开钮结的小锥子(当时没有扣子,都是疙瘩纽),钻火器(晴天取火用金燧,阴天取火用木燧,需要钻),还有香囊,缝衣服的针线包,装着毛笔的小笔筒,还有玉佩,等等。所以当时的人出门相当于背着自己的家。这是因为深衣没有口袋,所以好东西都展览在外面。

穿这样的深衣,还有一个缺点,就是下摆里面是空的,夏天还好,冬天冷空气进去肆虐,腿子都冻青了。所以,小腿表面要包一个套,叫做胫衣——胫衣只罩小腿,是从远古时代的绑腿发展过来的,也叫做“绔”。这个东西因为穿在深衣或者下裳的里面,不露在外面,所以不需要用高级布料制作,除非这家人特有钱,丝绸多的用不了,也会用细绢作“绔”,于是就是“纨绔子弟”了。

赵武灵王要做的,就是把包在小腿上的胫衣(“绔”)向上伸展,包住大腿成为裤子,以便像三胡那样骑马了。

当然,下裳改为裤子以后,上衣还是类似袍子,下摆很长,罩盖住下面的裤子,后来的中国人都是这么穿衣的。

公元前307年,赵武灵王三十来岁,雄姿比较英发,他在邯郸以外七十里一个度假会议中心“信宫”,召开全国地郡县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济济一堂,与议天下。据史书记载,这个会议一连开了五天。

大臣们都穿着拖泥带水的深衣,进殿来了。这帮人进殿走路有讲究,要求足不离地,如车轮不离地,衣裳下边要像水流一样,那只好足尖举起,脚后跟在地面上蹭着走,还要快,表现出急欲奔赴到国君面前的样子,但又要战战兢兢,那就得快着蹭,步伐碎小,身体小晃,基本跟企鹅差不多——这种复杂的走法就叫做徐趋,事先要在家里练的。

大臣们像一群奔向赵武灵王的企鹅,然后纷纷立定了,黑呀呀地一片,手里都拿着笏,身上还挂着一个领带。当时的领带跟现在不一样,不是系在脖子上的,而是系在肚子上的,叫“蔽膝”。你去看秦始皇的画像,他的肥肚子上就系了这么一条,这是当时当官者的标志,凡人不能有的。这个伟大的领带来路崇高,是远古时代人们腹下那条遮羞布的遗迹。

大臣们立在国君之前,必须前倾,使“领带”下垂。如果他们捧着东西的话,凡是国君给他的器物,器物虽轻,而表情好像很重,不能胜任的样子。国君给的东西,捧得必须与心胸相平,自己的东西,低于心胸。总之当官必须会表演。

赵武灵王看着这班懦懦古板、半死不活的僵尸般的干部,苦笑了一下,开口讲话。大臣们赶紧记笔记。

赵武灵王讲的,都是关于穿衣服的事。

大臣们的笔记就记在笏上。

笏其实是个笔记本,臣子在国君面前指画陈说前,事先把该说的话用毛笔写在笏上,走近国君,照着上边念。等赵武灵王发言的时候,大臣们则赶紧像现在干部一样,立刻捏起笔来作笔记,都记在笏上。也不知道是真懂假懂,凡都记上了。赵武灵王在上边谈着国际形式,下边就真积极假积极地作笔记。不过,笏板儿面积不大,记不太多,好在当时写字也慢,一个字要画半天,不用担心开会没事干。

如果有幸考古挖掘出当时大臣们记的东西,应该是这样写的:“赵武灵王说:我们赵国,东北有燕国、东胡,人多势众;西北有林胡、楼烦,精于骑射;正西有强秦,虎狼之国;东边有中山,国富兵悍。如此强邻环伺,我们是首选的俎上之物。可我们却没有强兵以自救,社稷危亡,朝夕之间啊。”(看!动员下属变革的话,第一步是要吓唬他们,就是使下属产生urgence——危急感)。

众臣听了,危急倒是危急了,但都心怀鬼胎,皆不作响。

赵武灵王吐出石破天惊的一语:“强兵是当务之急,寡人——要——胡服!”

胡服?你是说穿上细脚零丁的裤子,脑袋上插两个又粗又长的白貂大尾巴,毛茸茸,长乎乎,披在后背?鬼啊——! 太不合传统了吧!

群臣们毛骨悚然,瞪着大眼,闭着嘴巴,捏着毛笔,不知该不该把这条记下去。

群臣们全部shut up,用沉默对抗着离经叛道的主子,表现出了严重的不同意!只有“楼缓”一个人站出来称“善”。但是他的“善”声很快被群臣们的白眼儿打得七零八落。

赵武灵王泄气了,看着他面前这班头脑僵化的干部,他苦笑着心想:如果白痴会飞,那赵国的朝堂简直就是个飞机场。

回到邯郸以后,赵武灵王变得唉声叹气。他向前自己信任的朝贵臣“肥义”抱怨:“见解独到的人,总是被白痴嘲笑,被世俗议论。老肥啊,你说,在咱们赵国,怎么办点事这么难!”

肥义给赵武灵王打气说:“只要您觉着对国家有利,何必怕天下讥笑?从前大舜也做过这样被嘲笑的事啊:为了笼络三苗,朝堂上他竟大跳苗人的野性桑巴舞。大禹治水到达裸国,为了让裸人配合治水,他也脱光了前去谈判。大禹脱光了不是为了好玩儿或者扮酷,而是成就治水的大功。古话说,‘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见于未萌’——愚蠢的人啊,人家都大功告成了,他还搞不懂为什么告成。聪明的人呢,事态未萌发之前,就想好解决对策啦。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所以您没必要跟他们讨论。我看您就立刻下令吧!”

于是,赵武灵王硬着头皮,在群臣的普遍抗拒中,颁布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胡服令”:要求政府机关干部全体、功臣贵戚、全军指挥员、战斗员(但不包括老百姓)像胡人同志学习,穿胡人的衣裳。

轰轰烈烈、惊世骇俗的胡服运动展开了。

上衣都改短,下身则是“中原博雅君子所一贯看不起的、胡人的、现代化的裤子”(这种裤子根据出土物照片看,下边细,上边肥,大裆,窄脚,有点类似九十年代的老板裤,当时老板爱穿,后改在民工圈内流行。)

脑袋上也要改,赵武灵王以身作则,把胡王的王冠扣在自己脑袋上了:顶上装饰了黄金的小蝉,两条貂鼠尾从冠的两耳垂下直达胸前。这是最尊贵的胡冠,蝉是胡人的吉祥物,内蒙古常出土金蝉、玉蝉。因为有金蝉和貂尾,所以叫“貂蝉冠”,基本上就是戏台上“韩昌韩延寿”(即粘罕)的帽子。

赵武灵王戴着粘罕的帽子出来,简直就是“赵狼主”了。

赵狼主登上朝堂,往下一看,大臣们也都换了,武官的冠最是漂亮:冠上有一圈缨子举着,颌下用青丝绳勒住,冠上左右插着两根野鸡翎子。不能用随便的什么野鸡,必须用“鹖”。

鹖这种野鸡我最佩服了:它尾翎鲜艳赤红,专产于山西上党,勇猛好斗,“每所攫取,应爪摧碎”。如果两只放在一起,一定要斗到死掉一只为止。用它的尾羽插在武冠上,用来象征武士的勇敢精神,再合适不过了。不过这可苦恼了鹖鸟,猛烈的本性给它们招来杀身大祸,胡人和赵国武官的“鹖冠”上全是这东西。汉朝以后的骑士冠上也是这个。这么滥用下去,还不给捕杀光了。到了清代,六品以下的顶戴,仍然是这种鹖尾,叫做蓝翎。可见大清朝时还没有灭绝,真能挺啊。但我估计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普通士兵脑袋上也换了,戴上了胡人的帽子。帽子不同于中原士人一贯的冠。冠这东西,没有什么实用,就是一个圈儿或者棍儿,弄在脑袋上,类似孙悟的紧箍圈,或者选美小姐代的水晶冠,只表示身份,空圈或细棍,不能保暖。但是胡人的帽子是暖额的、防风沙,其“爪牙帽子”是用动物皮革做的,像爪牙一样紧紧扣在头上。赵武灵王改成黑色绫绢做,给士兵戴在头上,类似现代的护士帽。老百姓也喜欢把这帽子戴给胎毛稀疏的小孩子。但是老百姓中的大人不戴,大人还是戴块抹布在头顶,包住发髻球,叫做巾帻。

士兵的脚上也要改,就是靴子,这也是胡人的专利。中原人不穿靴子,穿履,履的面料是麻的、布的,有钱人穿丝面料的。由于深衣都是垂到脚面的,所以履的鞋帮很低,低到露出大半个脚面的地步,轻盈倒是轻盈,但是跑起来不跟脚。路上土多,泥土常把这美丽的履给弄脏巴了。战场上更是泥泞,猛跑几下,鞋帮和鞋底全揉烂了——因为鞋底也是布作的(纳着密密的针脚),倘跑在石子上,还要硌脚。总之,履适合民间不适合战场。

如果在履的鞋底下再加一层木底,倒是可以防范泥巴,也不硌脚了,那就是屐(日本人现在还在穿木屐)。木屐虽不怕泥路,但这样的硬底不能弯折,穿上后只能像日本美女那样摇着屁股走,在公子哥家的花园里固然是好看,但是战场上这么走就保不住命了,还不被胡人追上一把戳死。

胡人穿的则是皮靴,软硬合适,防泥善跑,鞋帮又高,高成了靴筒,一直到膝盖下面,可以护腿,也适合骑马。靴筒表面还装饰着几十个、上百个青铜泡,晶莹闪亮,威武夺目,好像磷光闪闪的大马哈鱼。

经过赵武灵王改革,靴子也慢慢走入中原,广泛流传,男女都有穿。宋明以后,官员们更必须穿靴,叫做皂靴,皂靴好处大,踢老百姓屁股的时候,比较给劲。

总之,帽子、靴子、裤子,现在我们穿的,原都是骑马民族的专利。公元前307年,赵国的士兵们都穿上了胡人的漂亮靴子,头上戴爪牙帽子,上身短衣,下摆及腰,外披轻甲,腿穿现代化的裤子,手持长戟,丰姿飒爽,游击嬉戏,奔驰沙场,实在是酷呆啦!

但是,这么好的东西,也有人反对。赵武灵王的叔叔——公子成,就是个老脑筋的反对派兼贵族。他故意在家中装死,不肯上朝,嘴上还振振有词,大意是:中国是世界的中心,我们不求别人,都是别人大老远跑到这儿来取经。我们却舍此高级文明不用,而因袭远方野蛮之服,更易古人的教导,背离中国的传统,总之,不可以!宁可在家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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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终结战争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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