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初，NIH召集了邓肯计划听证会，考克斯也是与会专家之一，当陶本伯格说出他有三个样本时，考克斯的心中涌现了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果能确定西班牙流感的病毒株，对于香港禽流感的预防控制将会起到决定性的影响，可是片刻之后，她的心又凉下来，因为她知道陶本伯格起码还需要几年时间。

看着在会上侃侃而谈的韦布斯特，考克斯在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家伙几个月前作为赴香港调查组的主要专家，对那个万事大吉的结论负有直接责任，在有可能出现禽流感全球流行的时刻，却还在这里高谈阔论去挪威那个小岛挖掘的安全问题，也许等不到他们挖掘，西班牙流感就又传遍全球了。

自从陶本伯格的论文一发表，考克斯就决定退出邓肯这个越来越没有科学色彩的挖掘计划，在这次会议后，CDC更是和陶本伯格全力合作，经过八年努力，终于在2005年复制成功西班牙病毒，而韦布斯特则一无所获。

可是远水不救近火，1997年底，陶本伯格的序列分析还不知道要干到猴年马月，香港那边的疫情已经火烧眉毛了，和1976年相比，这次真像是真的了。

1998年1月，NIH研制出的H5N1疫苗已经能够给实验室工作人员免疫了，他们要求药厂开始生产，但药厂按兵不动，一方面怕如此凶狠的禽流感在工厂内传遍，另一方面鉴于1976年的教训，在没有确切的大流行迹象出现之前，药厂不愿意在犯同意的错误，而且这次国会还能不能像上次那样把官司都扛上，还是未知之数。

CDC和NIH知道急也没用，因为即便药厂开始行动了，也要经过九个月到一年才能生产出足够的疫苗，如果真是西班牙流感的话，到那时候已经太晚了。因为实验室检测的耽搁，加上调查的结论，没有在春天采取行动。如果那时决定研制生产疫苗的话，也许还来得及。但事到如今，已经失去了靠全民免疫来预防的时机了。

香港那边继续调查，发现这些病人和香港的鸡市有关。这时肖特里奇对香港鸟类的调查也追踪到这个每天从广东输入鸡和鸟的市场，H5N1已经在鸡中出现，在他看来，这里就是各型流感病毒会合传播的最佳场所，很可能从禽类传给人类。

香港鸡市的鸡一直正常，但到了1998年1月，突然有不少鸡生病死亡，经过检测，死亡的鸡中的五分之一是H5N1型流感。

肖特里奇发现这些患流感的鸡都来自中国内地，在到鸡市之前集中几天，他认为因此导致禽流感在鸡群中流行，然后通过鸡市感染人。

这些病鸡来自1968年大流感的首发地广东，在肖特里奇眼中，一场类似1918年大流感的流感大流行马上就要开始了。

CDC的专家们则继续调查那个死去的男孩，他们做了大量的工作，最后证明，吃鸡、养鸟、去动物园等都不会得禽流感，除了那个男孩的传染途径还不明了之外，其他禽流感病人在生病前一周内都去过鸡市。

香港的禽流感流行已经造成很大的恐慌，各医院通宵为市民做流感检测。满城风雨之中，香港政府压力很大，迫切希望国际专家做出建议。

目前的所有线索都指向鸡市，科学家们做出了建议，香港政府很快接受了。1997年12月29日，香港特别行政区经济局局长叶澍堃宣布：杀鸡，香港、九龙和新界一鸡不留

日期：2009-08-0519:50:08

6.儆猴的效果

火速组织了上千人的杀鸡队伍，第一天，全港杀了77万只鸡，到次日一共杀死了130万只，就这速度，香港特区政府还觉得太慢了。

杀完鸡后，香港的鸡市关闭一个月。这一个月内香港人就不要吃鸡了。一个月之后还得从广东运鸡进来，不过要求进行检测，以确保没有禽流感。同时也不要放在木笼中，而是放在容易消毒处理的塑料笼子里。一共检测了20万只鸡，没有再发现禽流感。

肖特里奇和韦布斯特在香港建立了一套检测禽和猪中流感情况的系统，也没有在发现H5N1。

其他国家也加强戒备，伦敦机场隔离了一位来自香港的有呼吸道感染症状的人，结果不是禽流感，世界其他地区没有发现禽流感的存在。

随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杀鸡行动，禽流感很快在香港消失了。

2月份通常是香港流感的高峰期，检测结果，没有发现禽流感，考克斯等人的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警报可以解除了。

肖特里奇和CDC科学家们相信他们成功地阻断了另外一次西班牙流感的流行，而且代价只不过是香港特区政府花钱买下全香港到鸡然后杀死、香港的老百姓一个月时间不能吃鸡腿鸡翅鸡屁股，不像1976年美国那样沾上无数的官司。

他们几位倒是知道谦虚，可是有人贪天之功为己有，上串下跳地喊功劳全是他的，然而不少科学家对这场杀鸡行动的效果抱着怀疑甚至否定的态度。

从五月份出现第一例H5N1，到12月底杀鸡，中间经过了7个月，以历次大流行包括西班牙流感的经验，如果真是流感大流行的话，这七个月之间，早已成为燎原之势，哪里还会老老实实待在那个鸡市里，等着人们自己去接触？

这株H5N1在当地的鸡中应该存在了一段时间，鸡市和各商店饭店的工作人员，包括杀鸡过程中那么多人和鸡接触，并没有出现感染禽流感的情况，仅仅用他们长期接触因此有免疫力来解释，实在是太过牵强了。大流感之所以发生，就是因为人群中不具备免疫能力，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形成免疫能力。上述的情况只能说这种H5N1还没有具备大流行的能力。

更为不合理的是，如果说因为杀鸡而制止了一场大瘟疫的话，最解释不通的是香港的鸡市并不是源头，禽流感是从广东传来的，舍本求末控制住香港，并不能控制广东，为什么广东和国内其他地方没有出现致命性流感的流行？

1976年美国的全民猪流感疫苗接种造成了严重的后果，1997年香港杀鸡行动对香港的经济和民生同样产生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者都可以算做科学决策失误。

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五月份那个男孩的样本没有得到检测，也就不会出现对H5N1的恐慌和重视。在不注射流感疫苗的情况下，每年会有25%的人得流感，美国平均每天死于流感的人超过100人，按香港的人口，每天死于流感的平均起来肯定会有好几位，从五月到次年一月，一共才发现18起禽流感，死了六个人，即便在流感最不厉害的年景，这种比例也是可以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之所以被发现，完全是因为有针对性的检测和高度的重视，同期香港死于其他流感病毒株感染的人绝对起码是这个数字的几十倍以上。

对于香港的这次疫情，考克斯心里明白，这一次的H5N1株是纯的禽流感病毒，没有和人流感病毒发生重组，因此虽然能够感染人，但不能从人再传给其他人，也就不可能引起大流行。

不管怎么说，香港这次疫情，让处于低谷的流感研究和监测一跃成为热点，禽流感成为新的燃眉之急。从那时开始，在人类的记忆中，大流感已经开始复苏了。

日期：2009-08-0708:20:59

十二、十年

1.远忧和近虑

1998年，是西班牙大流感80周年。

从这一年开始，其后的十年，是禽流感的年代。

禽流感病毒并不是近年来在出现的，很可能在禽类中存在了很多年，其历史不会亚于人流感病毒存在的历史。禽流感病毒对于禽类的毒性远没有人流感病毒对人类的毒性大，动物身上携带了很多病毒，科学界根本没有下功夫去研究，因为人类病毒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

在众多动物病毒中，禽流感病毒大概是最受人类关注的病毒了，这种关注起源于1957年的全球性流感大流行，这次亚洲流感的病毒是禽流感和人流感病毒的重组株，11年后的另外一次大流行香港流感同样也有禽流感的成分，1918年西班牙大流感之后仅有的两次全球性流感大流行都来源于禽流感，不由得人类不对禽流感刮目相看。

1997年香港的禽流感事件，是第一次正式发现人被禽流感直接感染而生病和死亡的，在此之前肯定出现过很多起，因为没有进行病毒鉴定而被忽略掉了，这次流行最早的迹象是1996年在广东饲养的鹅身上发现的。从1997年开始，禽流感在威胁人类的动物病毒中独领风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