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三、大决战

发出不同声音的人正是咱们的李密！

这位老兄慨然说道：“姓张的勇而无谋，其军队又屡次获胜，既骄且狠，可一战而擒；但列阵以待，保证破之。”

这句话让我不禁想起了当年的韩信，他在评价项羽时也用了几乎相同的词语：匹夫之勇、妇人之仁！

当然了，不管是张须陀还是项羽，都绝对称得上是当时的超级名将。但再厉害的人也有缺点、再厉害的人也并非不可战胜，这是一个常识，却是一个很容易被人遗忘的常识，尤其是那些曾经遭受过沉痛打击的人。

换句话说，李密和韩信只不过站在一个更高的角度，说出了一个大家遗忘的常识而已！

话虽如此，大家伙儿还是心有余悸，主张退兵的人仍然占大多数。

就当翟让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姓张的已经杀到眼前了！

我靠，这也太快了吧！

这下子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于是，由李密牵头，瓦岗众将领们商量出了一个临时性的打法！

接下来，我将采用文学笔法来描述这场隋末最重要的大战、这场改变了无数人命运的大战。为什么要用文学笔法呢？原因很简单：史书中的记载太简略了！

老规矩，先来晒晒双方的实力对比（孰强孰弱，大家自己来做判断吧）：

官军：大概有1万人，将士均是身经百战、战斗力非常强悍，拥有“八风营”这样的战阵；总指挥是一代猛人张须陀，还有罗士信和秦叔宝等不要命的绝世高手。

缺点：远道而来有些疲惫；心理上轻视对方。

民军：大概有五六万人，士兵战斗力一般；总指挥是翟让，李密为军师，有单雄信、徐世绩、王伯当等高手。而且是以逸待劳。

缺点：心理上有一种恐惧感。

OK，废话不多说了，开始吧！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凛冽的北风如同刀子一般割在人们的脸上；大地一片萧然，也充满着肃杀的气氛。天边的残阳，如同一抹血色，闪耀着最后的光芒！

突然，大地开始震颤起来。不远处，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向前移动，如同一面八面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士兵们稍显疲惫，但却充满着昂扬的斗志和必胜的信念。为首的将领座下高头大马、手持一杆长枪，略显苍老的脸上一片坚毅之色；没错，此人正是张须陀。而前方，就是早已经列阵等待的民军。

半个时辰之后，一场恶战开始了！

官军首先发难。张须陀长枪一挥，“八风营”立即展现出了其超强的威力，各兵种紧密配合，杀伤力瞬间发挥到了极致。无数的民军士兵像麦子一样倒在了血泊之中！嘶喊声、马鸣声、刀枪碰撞声响彻整个战场。

紧接着，罗士信和秦叔宝等猛将策马杀出阵中，直取对方的指挥机关。

民军一下子陷入了极其不利的境地，似乎已经到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的地步。这个时候，单雄信、徐世绩和王伯当等人赶了过来，率领一支小分队死死的抵挡住了官军暴风骤雨般的猛攻！

这时，一直稳坐在马上的翟让看了看天空，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高声喊道：“弟兄们，跟我走。”紧接着，率领大军向大海寺（荥阳东北一带）方向撤去！

战场上的形势瞬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数万民军开始往后退，而官军则奋力往前推进。不久之后，民军中的一部分步兵逃离了战场，只有绝大多数骑兵还紧紧护卫着自己的首领。

看到贼军遁走，张须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一种带有鄙夷和不屑的笑容，同时也是一种自信的笑容。“八风营”的强悍，没有哪支民军能够抵挡得住，瓦岗军也同样不能例外！接着，他下达了一个命令：骑兵在前、步兵紧随，务必全歼贼军！说完之后，一马当先向前杀去。

将士们遵照张将军的命令，散开阵型，然后跟着自己的统帅全力展开了追杀！

走了10余里之后，地形开始变的复杂起来，树木杂草丛生、道路崎岖不平，非常不利于行军，尤其不利于布阵。张须陀注意到了这一情况，不过他并没有太在意；前面的贼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有何惧哉？！

突然之间，浓密的树林中如暴雨般飞来无数箭矢，刹那间大批大批的官军士兵中箭而倒；紧接着，旌旗飘扬、喊杀声震天，似乎有成千上万的兵马埋伏于其中。

张须陀大吃一惊，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中埋伏了！不过，他随即恢复了镇定，挥枪拨开了几只箭矢，紧接着命令亲兵组成了一个盾牌阵，以阻挡四面飞来的利箭。

这时，前面的民军也杀了回来！

战场形势再次发生剧变，民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乱作一团的官军分割为若干部分，然后重重包围起来（分割包围之术）。

一名全身血迹的士兵神色慌乱的跑了过来，单膝跪地：“张将军，我们中了贼人的埋伏，后面的弟兄全都被打散了！”

张须陀大声说道：“不要慌乱，让弟兄们尽力向我靠拢，然后摆开阵势！”

不久之后，少量的官军将士靠了过来，然后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八风营”。

张须陀亲自指挥，跃马提枪，左冲右杀，所遇无不披靡，愣是带着这批人杀出了一条血路。

可是，这仅仅是一小部分，绝大多数将士还在树林中血战，包括罗士信、秦叔宝等小将。于是，张须陀便勒马往回走，预备去救剩下的弟兄。

几名将士看到这一情况后，赶紧过来拉住马鞍：“将军，已经杀出来了，不能再回去了！”

张须陀微微低下头，用力看了几眼这几位已是身负重伤的好兄弟，然后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你们且等，我去去就回！”

说完之后，只身一人再次杀入重围。

被围困的官军将士本来已经断了活着的念头，只是出于本能在抵抗。可令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却有幸看到了让他们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张将军还活着，张将军来救我们了！

是的，在这支特殊的官军眼里，张须陀就是他们心中的“神”、就是那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信仰！有他在，就有希望；有他在，就没有什么困难是不可战胜的。

官军士气复振、个个以一当十，杀退了民军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围攻；战斗之惨烈，天地为之动容。最终，张须陀创造了一个奇迹，再次带领一批人杀了出来。不过，他也遭受了重创，身上多处被砍伤、刺伤！

但救出来的依然只是一小部分，且全都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很多人甚至已经失去了自理的能力。而大多数多年来一起生活、一起奋战的好朋友、好兄弟仍然被分割在各个包围圈中，也不知道是生还是死！

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天空逐渐暗下来，一片阴云笼罩在人们头上；而风也越吹越大，似乎在哭诉着什么、悲伤着什么！

战场上的厮杀声逐渐减弱，民军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

张须陀眉头紧缩、手握长枪，一动不动的骑在马上，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些曾经无比骁勇的、可爱的战士。自起兵以来，整整3年了，他们离开父母、妻子和孩子，跟着我纵横沙场，历经大小战斗百余次，从没有发过任何牢骚和怨言。可我张须陀又给了他们什么呢？是一年四季无休无止的征战吗？是一年到头的生离死别吗？

想到这些，张须陀悲不自胜，不禁流下了一行热泪；恍惚间，差点栽下马来！

有一个将领过来劝说道：“将军不用过于悲伤，我们还可以东山再起！”

张须陀听完后，苦笑一声：“这么多年来，我带领你们南征北战，虽屡次获胜，却始终无法平息各类叛乱。现如今，弟兄们生死未卜，我一人怎能苟活于世？”

将士们听完后，全都默不作声，只是彼此搀扶着，看着自己敬爱的好将军！

张须陀稳了稳心神，接着整了整自己的衣冠、握了握手中的长枪，然后头也不回的再次杀入重围。

身后，是所有官军将士的哀嚎声和痛哭声：张将军！

这一次，民军精锐悉数围了过来，翟让、李密、徐世绩、单雄信、王伯当等大小将领也全都参与了这最后一场搏杀！

张须陀挥舞长枪，大喝一声，全力应战民军群英。鲜血、刀枪、厮杀声，交织成一幅残酷而又和谐的画面，似乎在向未来昭示着什么！

很长时间之后，张须陀的马死了；又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张须陀的长枪折了。

最后，张须陀没有力气了，直到那致命的一刀刺入他的胸口！他用双手握紧锋利的刀刃，脸上没有丝毫的痛苦，有的只是平静。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和自己的好兄弟一起团聚了！

瓦岗众人呆呆的看着这个绝世强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是钦佩？是惋惜？或者二者都有吧！

正在这时，天空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落在了沾满鲜血的战场上。一切似乎都掩盖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