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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李贤是以谋反罪名被废的,所以一些和他关系密切的宗室、官员都受到了贬官的处罚。东宫典膳丞(厨房二总管)高政由于拐弯抹角和皇家有亲戚关系,高宗就把他打发回家,让他父亲自行处置。

高政免于公开的行政处分,欢天喜地的回家了。不料才进门,就中了父亲、伯父、堂兄的三面埋伏。他的咽喉先是被父亲划了一刀,然后腹部被伯父刺了一枪,最后脑袋被堂兄砍了下来,尸体被扔到了外面。可怜的高政就这么被家人乱刀分尸了。看来大义灭亲的不止是武则天,高家人也是此道的信奉者。高政借此事血留青史,成了当年度废太子案件的唯一殉难者。

就在朝廷内外都在谴责高家这群政治动物毫无人性的时候,李贤默默的启程,前往了旅游胜地巴州。巴州位于崇山峻岭的四川境内,是个“开门见山”的地方。从地理环境来看,不愧为唐朝政府钦定的标准流放地。但从诗歌创作的角度来说,巴州的山山水水绝对会让诗人的灵感时刻处于激发的状态。李贤不是诗人,据说也硬是触景生情,被刺激出了一首《黄台瓜辞》。诗文如下:

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

一摘使瓜好,再摘使瓜希。

三摘犹为可,四摘抱蔓归。

在这首诗中,李贤把兄弟几个比作成熟的瓜,母亲武则天是摘瓜人。他这是在提醒母亲,过度的摘瓜,最终会导致天下无瓜,空抱着藤蔓而归的凄凉结局。

然而李贤哪里知道,武则天要不把瓜一扫而空,如何登上她渴望已久的皇位呢?所以李贤这颗会作诗的瓜,也注定了要被摘去的命运。光宅元年,武则天派人去巴州巡查李贤的生活起居,李贤被巡查专员迫令自杀,享年三十二岁。

李忠和李贤兄弟的人生轨迹惊人的相似。从立到废再到被杀,似乎上天给他们的人生剧本,本来就是批量生产的产物。面对中国历史上即将孕育出的女皇,他们思想上没准备,能力上有欠缺,只能匍匐在她威严的脚下,任其践踏和宰割。就算唯一能够对他们施以援手的父亲,也不幸百病缠身,高血压,脑中风,“气管炎”,一样不少。于是高宗朝的废太子们命运奇特,统统栽到了母亲的手里,成为武则天荣登大宝的铺路垫脚石。

而武则天开创的红妆时代,在唐朝的历史上才刚刚拉开序幕。在她的影响下,宫廷贵妇们纷纷抛头露面,登上了原本属于男性的政治舞台。她们长袖善舞,其中的杰出者和自认为杰出者,都毫无例外的以武则天为榜样,以皇位为目标。同时,即使在武周王朝灭亡后,由于某些原因,武家的势力并未消亡,依旧活跃在唐朝的政坛。在这两个因素的共同影响下,唐朝以后的太子依旧延续了弱势的地位,即使到了唐中宗时期,也未能得到根本的改变。那时的太子李重俊,决心纠正这种颠倒乾坤的格局,于是周旋于他的父亲、母亲、妹妹之间,和家庭成员们展开了一场扣人心弦的龙争凤斗。

唐中宗废黜太子李重俊——一个畸形政权的前世今生

弘道元年,被风疾折磨了大半辈子的高宗皇帝,耳鸣目眩的在东都洛阳驾崩。武则天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将摘瓜游戏大力推进到“抱蔓归”的阶段了。事实上,在摘掉李贤之前,她的第三个儿子李显,已经近水楼台先被摘,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从屁股还没坐热的龙椅上光荣下岗。

李显本来是个很低调的太子,所以才能多年的太子熬成皇。他在父皇驾崩后顺利的登基,创造了高宗朝太子命运的最佳纪录,这就是日后的唐中宗。不过即位后的李显觉得自己既然修成正果,天命所归,那就应该到了体现皇帝的威严和权力的时候了,于是腰杆一天天挺直,脾气一天天见长。

某天,李显想讨老婆韦皇后的欢心,便起草诏书,打算提拔岳父韦玄贞当侍中。侍中是门下省的长官,按照唐朝的“三省六部”制,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的长官,都是宰相班子成员。韦玄贞当时是豫州刺史,是个厅级干部,如果被任命为侍中,成了人民的好总理,那么这种提拔速度,大概只能用坐着神州六号上天来形容。

所以这个人事提案遭到了宰相班子的另一个成员,中书令裴炎的抵制。他对皇帝说韦玄贞没有经过民主推荐和组织考察,所以暂时不能晋升。其实裴炎的说法已经很委婉了,李显这种视国事为儿戏的态度,如果碰见魏征的话,估计会被揍也说不定。

裴炎整天和李显打太极拳,就是不在任命书上签字,把皇帝气得头都大了好几圈。为何李显非要找裴炎签字呢,原来贞观朝时期,太宗作了一个自我限权的规定:皇帝的诏书,经过中书、门下省的长官签名后,才具有法律效力,否则就是一纸空文,负责政令执行的尚书省可以置之不理。虽然很多时候宰相们一般都不会和皇帝对着干,但是如果碰上裴炎这样的老顽固,李显还真拿他没辙。

君臣对峙了几天后,李显终于忍无可忍。在一次开会的时候,他拍案而起,赌气对裴炎喝道:“我让韦玄贞当宰相怎么了,我一高兴就是把江山让给他又能怎么着!”裴炎听了后面无人色,出门就直奔武则天的办公室。

有困难,找天后,这是高宗皇帝遗诏中的明文规定。(“军国大事有不决者,兼取天后进止”)所以裴炎就把李显无理取闹的事给武则天做了汇报。武则天一听,心想这还了得,为了讨好老婆,就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就是让江山,也得让给你妈我呀。有了这个理由,她的摘瓜计划立即启动,迅速做出了废黜李显的决定。

光宅元年二月,武则天召集警卫部队戒严,并把所有大臣叫到乾元殿,当众宣布了废黜皇帝的命令。李显委屈的质问母亲道:“我究竟犯了什么罪?”武则天怒斥道:“天子无戏言,你想把天下交给韦玄贞,这难道是小罪吗?”李显哑口无言,他想不明白,为何他的戏言会被当真,他的真言(提拔韦玄贞)却无人搭理呢。李显木然的被武士扶下殿,以“让天上”这个滑稽的罪名丢掉了皇位。

生活对于李显来说,真是充满了变数。两个月前,他一闭眼,再一睁眼,穿上黄袍成皇帝了;两个月后,他一闭眼,再一睁眼,皇帝的位置就黄了。可怜的李显大臣都还没认全(不过肯定对裴炎印象最深),就被贬为庐陵王,被安置到房州一边凉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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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之遥有多远——皇太子的废黜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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