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鞋军团(64)
在成都巷战这一轮全武行中,滇黔都相继吃了亏。吃了亏就得找补,唐继尧增派大批滇军入川,贵州督军为了替戴戡报仇,也调拨黔军主力入川,滇黔两军合计达到四万多人。与此同时,参与作战的川军也从先前的两个师上升到了三个师。
恩怨情仇的主角,已由三个男人变成了三群男人,这意味着“三国大战”的杀人游戏进入升级阶段。川滇黔轮番鏖战,战争从成都延伸到四川全境,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兵力一次比一次多,时间一次比一次长,场面也一次比一次残酷激烈。
眼见大火已经快蔓延到无法控制的程度,北京政府急忙派大员率北洋军前往查办调处,然而面对混乱的战局,即便中央大员亦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两边继续这样打来打去。
川军起初占有上风,但在滇军奇袭重庆后,战局变得比滇黔军更为有利。滇黔军知道段祺瑞站在刘存厚一方,因此把北洋军和川军放在一起打,唐继尧甚至编了个谎,说是段祺瑞要把驻川滇军全部解散,然后押解到西伯利亚做苦工。
给他这么一扯蛋,滇军打北洋军比打川军还凶,南下的北洋军不过两个营,哪里经打,只得狼狈退出川境——说是南下查办,到头来却让别人给“办”了。
当战争初起时,川军之中除了已解散的第四师外,有一个师始终冷眼旁观,这就是熊克武的第五师。
和云南贵州人打架,同为四川人竟漠然视之,似乎难以理喻,但熊克武自有他的一套逻辑。
概而言之,熊克武虽是四川人,但他更是一个国民党人,党派利益远比乡情更重要。
从熊克武的角度出发,这样的推断也不能说不合理:以段祺瑞为首的北京政府与南方的国民党素来对立,刘存厚等老川军既以段祺瑞为靠山,就与国民党是敌人,依照敌人的敌人是朋友的原理,老川军就是敌,滇黔军才是友。
有人希望第五师加入川军作战阵营,熊克武毫不客气地一口回绝:“第五师还戴着护国军军帽,跟滇黔军一样是红边边,护国军不能打护国军,红边边也不能打红边边。”
熊克武不仅大部分时间坐而望之,还拨出一部分兵力协助滇黔军作战,到北洋军退出川境时,更是沿路袭击,果然不愧为川军中的“红边边”。
这当然也是渔翁观景的一种,而且得到的利同样不少。
“三国大战”的末尾,四川重又变成了双头政府,一头是成都,一头是重庆,成都由新督军刘存厚掌握,重庆则是熊克武和滇黔军的据点——试想一下,假如不傍着滇黔军,光凭第五师,熊克武哪有这个实力和刘存厚形成分庭抗礼之势。
一山容不得二虎,熊克武和刘存厚迟早还要一搏,不过依照规矩,在搏之前,一定还要找一顶帽子来戴。
草鞋军团(65)
这顶帽子叫做护法运动。护法运动的口号是维护“南京约法”和国会,当时说是为了反对张勋复辟,可问题是张勋这小子实在有负众望,一圈都没能溜得下来,就被段祺瑞一脚从舞台上给踢了下去。
于是反张勋又变成了反段祺瑞,护法的旗子则照树不误,至于合理不合理,是不是已经过时,早就没人去管它了。
在护国运动的帽子下,滇黔军和重庆川军组成靖国联军,熊克武任四川靖国各军总司令,他要发起靖国之役,率领三军“讨伐”刘存厚。
“讨伐”的理由是现成的:要反张勋,刘存厚就是张曾任命的“四川巡抚”,要反段祺瑞,刘存厚的四川督军正是段所加封。不管哪一条,一皮鞭总能打中你的脊梁骨。
靖国军出兵后,仅一个多月后就已逼近成都,刘存厚发现情况不妙,急忙发出宣言,要与西南各省一致“护法”,可是熊克武和滇黔联军却并没有要引他为“同志”的意思。
“护法”犹如“革命”,阿Q要革命,还得洋先生和赵白眼他们允许你革才行。刘存厚没有搞清楚一件事,人家因为“抗拒护法”要打他,并不说明他转变态度“护法”就可以免打。反正一句话,打的就是你。
早就说过了嘛,不过一顶帽子而已,刘督军太天真了。
1918年6月,熊克武将刘存厚驱出四川,自辛亥以来四川国民党第一次完全掌握了全省军政大权。
熊克武的这个机会应该说是唐继尧给的,他的“四川总司令”即为唐继尧所授,唐继尧自己是“联军总司令”,四川司令得服从联军司令,换句话说,唐现在把自己看成是熊的老板,那个扶你上战马的人。
很多时候,口号都犹如华丽丽的糖纸,包裹在那里面的,其实不过是人的各种野心和欲望。比如说唐某,从辛亥革命,再到护国护法,可以说无役不与,捡好事都有他的份,但革命来革命去,正义来正义去,落到实处,却还是想把四川这块肥肉放到他的餐桌上来。
这就叫“大云南主义”,也就是把川滇黔都置于他唐继尧的统制之下,以此成为独霸三省的“西霸王”。
罗佩金被刘存厚逐出成都,说明“以滇人制川人”失败了,唐继尧便想到了“以川人制川人”,而熊克武正是他整个计划中的理想对象。
唐继尧授命熊克武为“四川总司令”,本应事先向孙中山为首的广州军政府推荐,由军政府委任,可他直接绕了过去,为的就是要让熊克武知道:“你以后是我的人”了。
按照这个定义,熊克武的成功自然就是唐继尧的成功。唐继尧认为,四川已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