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军”碰到打铁汉,尽管极不情愿,但板垣仍不得不面对这个对他来说有点“残酷”的现实:自侵华以来,他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精锐师团要开始大退却了。
这个场面,以前都是发生在我们这边,现在也轮到了板垣。
退却其实尚在其次,战略上的失败才是最主要的。
加上在临沂这里耽搁的时间,板垣的南下已被迟滞达一月之久。从战后缴获的日本军事文件来看,他这么着急慌忙地要攻下临沂,为的就是能尽快与矶谷会师台儿庄,但是他不仅没能进入临沂,反而节节败退,也就宣告了这一计划面临破产的境地。
第一次,这个日方最骄悍的战将不仅没有达到战略目的,连像以前那样牵头吸引中方更多优势兵力的作用也没能体现出来,曾经屡试不爽的“双头蛇”模式到这里再也玩不转了。
在他后面,张自忠直追至汤头,庞炳勋更妙,在将临沂附近残敌扫荡一空后,还攻陷了板垣的后方兵站。
兵站里藏的可都是好东西啊,粮弹辎重,一堆又一堆,直把个穷怕了的老庞看到喜极而泣,眼泪珠子流个不停。
其中有一门日造山炮,可惜没人会用,立刻全军搜捕,找军校炮科出身的人来操作。
学炮科的,现在都干着步兵科的工种,不过如何开炮ABC总算还没有全部还给老师。来了之后,装好炮弹,定准标尺,转动炮位,咣咣咣地就对着鬼子演练起来。
这才知道,打炮那么过瘾。
张自忠善战之名至此享誉五战区和整个国内军界。
能击败或者击退板垣的都不是寻常之辈。
南口战役,汤恩伯把第13军的家底搬出来,一度挡住板垣,零比零。到了太原会战,陈长捷也不惜以老底子死磕,并以百团大战的规模,才与板垣打成平手。
应该说,这两仗虽没有完全把板垣给打垮,但是把他给打疼了,并种下了板垣师团的胎里毛病,只是在香月等人的百般掩饰之下,才没有露出其虚弱不堪的内囊,而一般不了解内情的人,也以为板垣师团仍然是日本军界的第一流部队。
饶是如此,汤陈之外,能与板垣在马前走上两个回合,甚至战而胜之的国内将领,仍是屈指可数。
张自忠到此时,已真正走进了抗倭名将排行榜的前列。他在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之所以能屡建奇功,除确有大将之才外,与其特殊的人生经历也有很大关联——极少有人能像他那样,每至战场险恶之时,都能始终不为所动,而一动则必达目的不罢休。
随军参谋的张克侠一语道破张自忠成功密诀:“公决心之坚决,盖如铁石也”。
撼山易,撼铁石之将难。
当武汉统帅部特派慰问代表来到临沂时,他看到沿途日军死伤枕藉,仅被炸毁的坦克就有六辆之多,而丢弃的战刀、军毯、罐头食品以及其它各种各样的战利品则堆积如山,俯拾皆是。
老蒋闻讯,喜不自禁,就好象一个巴掌打在了那个气势凌人的近卫脸上,心里这个爽。在他给五战区发来的嘉奖令中,便有“开抗日胜利之先河”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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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大使馆上校武官、后来大名鼎鼎的史迪威,此时也在徐州观战。此君能讲一口流利的中国话,是美国人中的“中国通”,平时和李宗仁吹牛聊天都不用带翻译。他开始对中国抗战的前途也是极其悲观的,甚至认为中国人是在拿筷子和日本人作战,实在看不到有丝毫取胜的可能,然而自此役起,他也有些乐观起来,认为中国抗战未必就没有一点取胜的希望。
59军和庞军团本已联手将板垣师团一部包围于汤头,但这时张自忠忽然接到五战区命令,谓津浦线危急,需要马上增援。
津浦线上确实到了最危急的时刻,因为重镇滕县刚刚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考验。
那边板垣在临沂干得热火朝天,这边矶谷岂能耐住寂寞。鲁军的反击,已经拖了他南下的时间,若再迟疑,风头岂不又要被板垣抢得一干二净了。
运河西边的鲁军仍然是要防的,在矶谷的指挥下,长濑第8旅团以济宁为中心,越过大运河,基本限制住了孙桐萱的出击行动。
栏杆没问题,走廊就通畅了。
板垣会派坂本南下,矶谷自觉架子不能抵于板垣,所以他也遣出一将——旅团长濑谷启。
为了要胜过板垣,这次矶谷用足心思,几乎把整个师团的所有好东西都集中起来,作为特种部队配属给了濑谷启第33旅团:轻装甲车2个中队,重野炮1个旅团。
与濑谷旅团相比,坂本顺旅团都显得寒酸了。
经过重甲包装后,濑谷启装扮一新,随即率部自邹县出发,沿铁路两侧向南进攻。
就在张自忠酝酿与板垣决一胜负的前夜,濑谷启到达了滕县城下。
守滕县的是邓系川军,也就是参加过娘子关战役的邓锡侯集团军。
邓系川军原在阎锡山二战区里面,这支可怜的部队由于属于客军,在北方没有自己的兵站,又苦于囊中羞涩,别说补充弹药,连吃饭都困难。
人急了什么事都会干,刚去山西时,官兵尚能忍饥挨饿,勉力为之,等到太原会战结束溃退下来,更无人照应,也无人监督时,基层部队就免不了会有些违反军纪,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
这倒还罢了,一不小心,他们把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都给得罪了。
溃退路上,也不知谁的眼睛尖,发现了军械库,反正没人管理,他们就破门而入,把里面的枪支弹药都取了个干净。要说这本来也没什么,逃得这么急,没准你不拿鬼子拿,损失更大。可这是谁的军械库,阎老西的,那么抠门的一个人,他会舍得让你白拿他东西吗?
太原失守后,阎锡山本欲南渡黄河,但统帅部下令,黄河北岸守军一律不得过河,必须学八路军到晋西去打游击。
在山沟里骑着毛驴四处乱跑的日子,哪里能与在太原时相比,老阎越想越郁闷,时常盘算老帐,认为一众“客军”没有帮他保住太原,都是欠了他,尤其是黄绍竑和川军,更被其视为太原会战致败的罪魁祸首。
黄绍竑是钦差大臣,老阎心里就算再不满,也不过台下嘀咕两句,不能公开叫板,惟有邓系川军,一无后台,二无实力,成了他炮轰的第一目标。现在一听,这帮人竟然太岁爷上动土,抢起他的军械库来了,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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