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守江阴”与“死守南京”出于同一目的。
松井在前进时畏首畏尾,江阴要塞这副药对他正合适。
为了“死守江阴”,老蒋专门把东北军缪澄流和黔军的一个师调至江阴,以与要塞炮兵做配合。
11月25日,无锡失守,标志着最后一条国防线——锡澄线失去掌握。
松井开始指挥上海派遣军集中围攻江阴要塞。
江阴虽小,其力不弱。别忘了,这座江南小城曾靠6万民兵抵御24万铁骑,还把对方挡在城外整整81天。
要塞大炮首先开火,进行远距离射击。
日军也建立了炮兵阵地,双方你来我往打起炮战。
如果换成一般的炮兵阵地,日机只消来投几个丨炸丨弹就可解决问题,无奈许康手里有高平炮,飞机见了这玩意同样怵得很,谁也不敢轻易来触这个霉头。
只好自己想办法,普通炮弹威力不足,就用毒气弹来弥补,熏也得把你们这些炮兵给熏走。
可惜的是,江阴炮台比日军炮兵阵地要高得多,毒气弹即算有落到要塞周围的,江风一吹,毒气马上吹散了,伤不得守军分毫。
对要塞炮兵威胁最大的,不是毒气弹,而是高空气球。
淞沪战场上,在陆军航空队未大批投入进行侦察时,日军常爱放这种气球,用以探测守军位置,这样日军炮兵阵地就可以据此进行移动。
要塞里有的是配套德国仪器,许康让人把测远机拿出来,一测,气球的距离有1万7,连高平炮都打不着,但是加农炮可以,后者的最大射程为2万2。
砰砰两炮过去,两只放出来的气球都被打破,日军大炮找不准目标,立刻哑了火。
依靠背后的要塞大炮的火力压制,东北军和黔军在要塞周围一守就是好几天。
但随着日军与江阴的距离越来越短,渐渐进入射击死角,火炮已无用武之地,而步兵也渐渐难支。
12月1日,要塞司令许康奉令毁坏炮台,步炮军分头撤离江阴。至此,他们已在这里牵制上海派遣军达6天之久。
当天,日本统帅部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进攻南京!
这个决定已不再是被第10军司令官柳川倒逼的结果,而几乎是日本军政上下的一致意愿。
在此之前,对于要不要攻占南京,多田骏犹豫过,外务省犹豫过,甚至首相近卫本人也犹豫过。
他们曾经主张与中国直接谈判,曾经希望适可而止,曾经口口声声要把南京作为停战议和之所而不是交战之地。
但当华中方面军即将对南京形成包围时,一切顾虑都被抛开了。由于一路“凯旋”,那些横得没边的师团长和参谋们对朝中高官也开始不屑一顾,以致于连一份简单的战报都懒得传给他们,近卫竟然只能和普通国民一样,在公开出版的报纸上翻找前线日军的行踪。
可是近卫仍然无比亢奋,他的脸变得比形势快,而话又变得比脸还快。
我们既然已经兵临城下,攻到了中国首府,对方除了升起白旗,与我签署城下之盟,还能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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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陶德曼前来,便让他再次给老蒋带去自己的“调停议和”条件。
德国人希望调停中日的愿望,则比上一次更加迫切。
两个月前,德国主动宣布中断对华武器输出,但老蒋并没过分介意,连埋怨的话也没有一句。
他不埋怨,希特勒却埋怨。
当然是由于苏联的“第三者插足”。
自己不运武器了,苏联运,中苏开始走到一起,这是德国不能接受的。同时,日本也在催促其从中国撤回军事顾问,而且声音一次比一声大,情绪一次比一次激烈。
希特勒很清楚,自己在中断德械输出后,中国之所以一直不吭声,恰是因为德国顾问的存在,如果连这个都撤回,中德也就彻底掰了。
这是一个连环套:由于中日爆发战争,而德国又不支援中国,中国就不得不与苏联靠近。
要解开这个套,最容易的办法仍然是劝这两个国家不要再打。如此,中国离开苏联,日本一心一意帮他对付苏联,这于德国的全球战略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陶德曼来了。与上一次对德国人态度冷淡不同,这次老蒋不得不认真考虑一下中日是否要进行直接谈判。
“九国公约”会议永远的“暂停”了下去,没有一个国家愿意为此惹上麻烦,关键问题是我们手上没了砝码,近阶段的战争毫无疑问是打输了,无论北方还是南方。
上中策都没了丁点实现的可能,直接谈判虽为下策,但已不是绝对不能接受。
虽然老蒋已紧急发布迁都令,把政府迁至重庆,准备继续与日本人打下去,但周围气氛发生的显著变化,仍让他倍感伤心和失望。
同是一个朝廷之上,几个月前,众人无不慷慨陈词,撸袖子的撸袖子,伸拳头的伸拳头,都嚷嚷着要好好地教训一下小日本,所谓“低调俱乐部”,不是公开场合随大流,就是私底下被大伙所讥笑。
可是仅仅几个月之后,随着前方军事一再失利,高调已几乎被低调所完全淹没。那个“俱乐部”就不用说了,文臣之中,从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到国民党元老于右任、居正,都极度动摇,力主求和。
要说这些“老派与文人”组成的文官会胆小怯懦,倒也不是不可以预知的,问题是,现在就连武将也皆多“落魄望和”,甚至还有想投机取巧的。
获悉陶德曼有意调停,孔祥熙一蹦起来,认为这是“天赐良机,绝不可失”,建议老蒋赶快趁势“乘风转舵”。
老蒋是船老大,眼看大副、二副乃至水手们都是这样一种情绪,心里也很不得劲。在了解到日方的“议和条件”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后,他表示谈是可以的,但日方条件绝不能作为“最后通碟”,而中方也不承认自己是“战败者”。
隐含的意思就是,你的条件我是否接受,还得具体看谈判结果。
他特地强调,不管怎么谈,华北主权绝对不容丧失,也就是必须取消塘沽协定。
在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中,老蒋记录下了其真实用意:“为缓兵计,亦不得不如此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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