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此打法无疑是支持不了太久的,特别是预备队上去后,等于又重蹈了第48军在淞沪战场上的复辙——熊本师团只是刚刚从两翼作出包抄姿态,第7军即因再无预备队可用而陷入溃退。
吴兴一战,桂军以减员一半的代价,确保了太湖南岸撤退的撤退,后续的后续,应该说是有功劳的。可大家还是不满意。
声名赫赫的“钢军”其实也不太“钢”嘛,怎么没几个回合就溃退了?
从前心高气傲的白崇禧这时再不敢乱夸海口,老实说,第7军能保得一半他已经很满足了。可这种时候又不得不堵住汹汹众口,遂将第7军正副军长予以问责,给以撤职留任的处分(当然风头一过,很快又官复原职了)。
桂军退下,川军接力。
这里的川军不是指参加淞沪会战的杨森部队,后者也正在沿太湖北岸撤退,此处说的是“正宗地方军”,即唐式遵集团军。
刘湘两大集团军,北上参加娘子关战役的是邓锡侯,东调救急的则为唐式遵。
在川中将帅中,邓唐二人有不同的性格特点,邓锡侯人送外号“水晶猴”,为人处事比较机灵。
娘子关战役后期,大家都在撤退,可是老阎对川军心怀不满,认为都是四川人“作战不力”,把事情给搞砸了,所以迟迟未给邓锡侯发来撤退命令。
邓锡侯到达前线时,他的川军已经被弄得稀里哗啦了,真的到了战又不战不得,退又不敢退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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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坐而被歼”的命运,情急之下,邓锡侯便使了一个“滑头”,令川军主力悄悄地跟着撤退,但是不沿公路而从小路走。同时,派一个旅留在原地作为后卫,视情况逐次撤退。
好在川军没什么辎重,不走公路也可以,这样一来,不但没人看见,还减少了拥挤,反而退得比其它部队都顺畅。
半路上,终于接到了老阎的撤退命令,若再晚一点还真就走不脱了。
与邓锡侯不一样,唐式遵为人温文尔雅,却很“一根筋”。后来国民党在大陆失败,人家起义的起义,跑路的跑路,惟有他以上将军衔挺到最后,成为整个解放战争中被击毙的国民党最高级别将领。
唐式遵是刘湘的嫡系,虽然所属人马也是单衣草鞋,但比之与邓锡侯部,不管武器装备还是实际战斗力,都要强上很多。
出川时,唐式遵声明:“失地不复,誓不返川”,发誓要给四川人争点面子,好好地跟日本人打一仗。
随着唐式遵军令颁下,郭勋祺、刘兆藜双双杀出。
作为唐式遵座下的哼哈二将,郭勋祺更为耀目,有川中第一名将之誉,成名之作为内战时期的土城战役。
那还是长征时期,***自遵义会议后再次执掌军权,第一件事就是想在土城打一场漂亮仗,以重振久败之后的红军士气。但是这一仗却没能旗开得胜,原因之一就是遇到了郭勋祺这个猛张飞。
土城战役,中央红军主力尽出,4个军团与郭勋祺的6个川军团交战,却仍被对方突破阵地,直逼军委指挥部前沿。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我们的主席把干部团都拿出来拼,几指挥部不保。
是役,红军伤亡多达3千之众,而郭勋祺作战之猛,也使人们彻底改变了川军战力低下的印象。
当郭刘二将来到前沿时,他们发现日军又在玩迂回包抄了。
沿吴兴方向继续北进的是牛岛第18师团,除此之外,还组织了一支由海军陆战队为基干的混合支队,准备从东面横渡太湖,以便对川军形成夹击之势。
郭勋祺捉摸着怎样才能把出川以来的首仗给打好。他开始对陆续向南京转移的后撤部队感起了兴趣。
当然,这个兴趣点是有聚焦的,焦点所在,就是其中的一个炮兵团。
川军一门重炮都没有,想想看,要是咱手里也有大炮,该是怎样一种情形。
一打听,炮团的团长是四川人,跟郭勋祺手下的一个旅参谋长不仅是同乡同族,还是黄埔的同期同学,两人关系铁得很。
听说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郭勋祺赶紧拉炮团团长吃饭(自然只能是便餐了),并让这个旅参谋长在一旁猛敲边鼓,意思就是希望对方能留下来帮忙。
但是人家听后直摇头,他这个炮团奉令退保南京,军令如山,如果因留下耽误了布防时间,那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眼见对方起身要走,郭勋祺又歪嘴又挤眼,刘兆藜带着他的一干旅长们及时冒了出来,这些人里面,有的还跟炮团一个范姓营长是结拜兄弟。见面之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兄弟这就要有难了,你能见死不救,拍拍屁股扬长而去吗。
范营长坐着不动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团长。
里应外合,内外夹攻,这么多人情扑上来,团长也招架不住了。
川人最重乡情,一跺脚,也罢,就让范营长留下吧。
这里说的留下,可不是一直留下,那是违反军纪的,只能留四天。至于为什么延搁了四天,可以对上面解释为该营是后卫,反正只要炮团有人先到南京去报到就可以了。
经过“联袂围攻”,终于有一个炮营可以留下来了,大家喜不自胜,可是接下来却差点吵起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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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如何分蛋糕的问题。
刘兆藜说,要不是我拿兄弟感情去争取,事情差点就黄了,所以这个炮营应该归我。
刘兆藜一脸憧憬状,那样子,似乎炮营的大炮已经在他的阵地上一字排开,咣咣地将日军坦克一辆辆炸飞了。
然而在郭勋祺看来,这场戏,他才是总导演,刘兆藜充其量不过是他请来的一个“托”,怎么到头来,好事还全归了“托”。
不行不行,你看看我的防守阵地,南面要防,东面要守,既要注意正面,又要留心湖上,能缺了炮兵吗,这个炮营还是归我比较妥当。
争来争去,刘兆藜始终不肯相让,哪怕三七开也不行,最后双方按五五分才得以成交,也就是把炮营拆开来,一边配两个炮连。
牛岛第18师团来了,但一开始是侦察兼试探。
骑兵带着军犬,东洋狼狗跟着东洋马,在阵地前面鬼一样地闪来隐去。
从对阵地的威胁来说,骑兵不及炮兵,但由于其行动迅速,在心理上对步兵却也有不小威慑。
郭勋祺当即遣出一个营,跳出战壕,跪姿射击,子丨弹丨专射马肚子。
一千多杆步枪排在那里,子丨弹丨怎一个密集了得,日军骑兵根本就找不到空隙插进来,一个个人仰马翻,前面倒掉二十余骑,马和狗死伤狼藉,剩下的连滚带爬,扭头全跑了。
试探之后,必有大战,当着领导的面,郭刘都得拿战绩出来。
郭勋祺的难处是要两头兼顾,而刘兆藜的困难则是承压最重,他的阵地横守京杭大道,最适宜于牛岛师团的机械化部队行进。
不过刘兆藜对此早已成竹在胸。
四川蜀地,那是五虎上将发布榜单的地方,诸葛孔明运筹帷幄的场所,之前,川军钻在窝里面自个玩玩家,大小仗少说点四五百场打过,有点灵性的都能上路。
刘兆藜是一个有灵性的人。论名气,他不如郭勋祺,但那是没给机会,给了机会一样能闪光。
看《三国演义》,我们会发现,孔明用兵,最擅两项,即诱敌伏击和夹路火攻,出山后的第一仗“火烧博望”便是二者的最佳结合体。
在与郭勋祺争炮营时,刘兆藜曾当众夸口,说他早在阵地前沿布置陷井,敌不来则罢,若是来了,必叫他陷入我天罗地网之中而不得逃生。
刘兆藜不是吹牛,因为他确实找到了一处可与博望坡地形相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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