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觉并没有错。
7月29日,“新任委员长”张自忠“视事就职”。
在此之前,他排除了最后一个障碍。
宋哲元和冯治安虽然走了,但是冯治安的那两个团还在,军部还在,从南苑脱险的人马也还在,而这些都不是他张自忠能指挥得了的,哪怕你已经成了“委员长”。
就在宋哲元离开的那个深夜,他打电话把副参谋长张克侠叫了过去。
他告诉张克侠,宋哲元已决定全军撤离北平,你赶紧把能拉的都拉走吧。不然就迟了,明天早上日军就要进城。
张克侠没有参加当天下午的会议,所以对内幕一无所知,听得此言也急了起来。
他回去后立即把部队召集到一起,星夜出城,也去了保定。
这些人一走,“张委员长”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他在就职后,马上就对政委会进行了改组,把原来名单上的秦德纯、萧振瀛、戈定远统统划掉,换上了潘毓桂、张允荣等“把兄弟”。
与原来相比,改组后的政务会已经面目全非,重要席位皆由“亲日派”一手掌控。不但如此,潘毓桂这个奸贼还得以兼任北平市公丨安丨局长,张允荣则出任平绥铁路局局长。
老蒋在庐山谈话时,曾再三强调过,华北地方政权不容改变,官吏不能任意撤换
张自忠未经南京政府同意,想变的都变了,想换的都换了,等于把日本人的目的都达到了,所作所为,着实令人痛心。
潘毓桂当上北平公丨安丨局长后,立即下令禁止抗日宣传,同时全城搜捕蓝衣社和***员。
张允荣的那个职务更微妙。
平绥铁路,是由北平直达绥远的。本来是冯治安和刘汝明相互配合的通道,现在可好,变成日军进攻察哈尔乃至绥远的捷径了。
北平的天空一下子乌云笼罩。
在此之前,北平抗日气氛浓厚,军民都已被发动了起来。
即使是南苑战败,佟赵阵亡后,北平的士气也并没有被真正挫伤,大家虽然“个个泪汪汪的,如丧考妣”,但一门心思想着的,仍是要上阵杀敌报仇。
当时就有评论说,北平军民这种“守城拒贼”的热情,是大清建国三百年以来从未曾见过的。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只是一个晚上的工夫,全变了。
早上看到报纸,上面写着:29军退了,北平不守了。
真让人有天旋地转的感觉。
如果29军能够协力同心,全面对敌,也就是那个“品”字阵能完全展得开来,日军要想顺利拿下平津还是比较吃力的。
你不要看华北已有一师团、三旅团,可是只要一散开来,兵力马上就捉襟见肘了。
为此,香月还玩起了“诈术”。
当时有人看到从日军汽车上摔下来一个鬼子兵,开始还一喜,想着这帮混蛋真该死,就该下来一个摔死一个。没想到,那个“兵”却很有弹性,摔下来后竟然是一蹦一蹦的。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橡皮人。
又有一次,从车上掉了一个“弹药箱”。打开来,里面全是石子。
在国内师团还未上阵前,香月就用这种办法,整车整车地把橡皮人和石子往前线拉,虚张声势,以吓唬华北军民。
显然,人少,就需要集中。
在发起南苑之战时,香月几乎把所有能集中的兵力都集中到了这一战场,其中包括抽调原在天津附近的朝鲜龙山师团参战。
因为在他看来,天津是最不用担心的,已经跟自己的后院差不多了。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臆想中的“后院”却第一个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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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也是7月28日晨,差不多是跟南苑之战同步进行。
我们现在需要把时间往前拨转两天。
7月26日,廊坊之战。
师部一个“打不得,退不得”的无厘头命令,把刘振三和崔振伦都弄得晕头转向,无所适从,最终不得不退出廊坊。
其实天津那边也乱成了一锅粥。
因为当时张自忠已经去了北平,留下副师长李文田看家。走的时候,他也没告诉李文田自己去哪里,当廊坊枪声响起时,李文田怎么也联系不到他,急得一头汗。
由于素知张自忠“主和”的立场,所以轮到他第一次“当家”,才犹犹豫豫,迟迟缩缩,完全失去了为将的方寸和头脑。
廊坊失陷,一个人按捺不住了。
在中日“鸿门宴”上,董升堂曾表演过拳术和刀法,那使得真是呼呼生风。不过另一个旅长的武术比他还精妙,遂有“武术家”之称。
这个旅长,就是李致远,此时驻军天津外围的马厂。
廊坊枪炮声四起,李武术家很想过去帮上一把,可是又接不到命令,心情异常苦闷,结果一整晚都睡不着觉。
第二天一听,说是廊坊失守了,而且226团还受到了损失,火一下子就蹿了上来。
其实这火憋在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面的人有什么矛盾,下面的人并不了解,实际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张跟宋争,又跟冯斗,与基层官兵有什么直接关系呢。不管是冯治安师,还是张自忠师,说到底都属29军,是兄弟部队,一家人,他们共同的敌人就是日本鬼子,这是从长城抗战时就延续下来的“世仇”。
据说有一次宋哲元到部队来视察,随行的还有日本顾问。当时宋哲元就问下面的官兵:谁是你们的敌人?
宋原来的意思,是希望这个答案是“***”,以便好敷衍一下日本人,因为这也是后者最想听到的话。
视察以前,部队内部也交代过了,已经教了大家“标准答案”。
下面喊的很响,也很齐,可是,令宋哲元和日本顾问都倍感尴尬的是,它却不是“标准答案”。
官兵们异口同声喊出的是:日本军阀,国民之敌!
可不,早在晋东练兵时,29军喊的就是这一口号,多少年了,这一治军理念已被他们溶入血液之中,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从此,日本人就得出结论,29军不是一支“纯良”的军队,在这支军队里面,几乎每个人在骨子里都是抗日的。
毫无疑问,李致远也是这样一个“死硬的抗日分子”。过去的十多天,对于他来说,简直是一种煎熬。
兄弟部队在宛平和鬼子拼命,而自己的部队却坐着动也不动,这叫什么事。
张自忠在家的时候,李致远还不敢发作,现在张自忠不在了,一股无名之火就全发到了“临时当家”的李文田身上。
当下,他就坐汽车到天津,找李文田算帐来了。
以前隔岸观火,还可以说出点理由来,现在是刘振三,我们38师的人在遭罪,你却还是按兵不动,到底打算怎么办?
其实李文田也正在懊恼,他又何尝想把廊坊给丢掉呢。
他只好实话实话:我联络不上张师长,究竟打与不打,我一个人也不好决定啊。
李致远却不管那么多,他一步不放。
廊坊打起来,就说明我们和日本人已经撕破脸,不打不行了。现在的问题,早就不是“打与不打”,而是早打比晚打好。
李致远还说出了早打的理由。
早打,可以把天津保安队和丨警丨察一块拉上,晚了,“亲日派”就会拉他们,到时悔之晚矣。
李文田不得不承认对方言之有理,但他还想再听一下张自忠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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