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发生后,日本政府和参谋本部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觉得为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岛跟苏联人干仗不值得。可是关东军却抢先出手,东京师团第一个向苏联炮艇猛烈开火,结果击沉一艘,击伤一艘。
苏联人吃了亏,不但没有反扑,还由政府出面服了软,正式确认干岔子岛属于“满洲国”,并从岛上全部撤军。
这个结果大出关东军意料之外。
分析下来,主要还是斯大林正在搞内部大肃反,没有多少热情和精力来顾及边境纠纷。
等到“七七事变”爆发,关东军的两个当家的,植田司令官和东条参谋长就由此得出一个判断,那就是日苏之间短期内不会爆发新的战争,所以无需对苏联作过多戒备,此时正好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冀察的中国军队进行猛击,以消除身背后可能出现的隐患。
与关东军相比,朝鲜军更为起劲。司令官小矶国昭中将、参谋长久纳诚一少将(陆大第26期)在“请战报告”中,甚至表示,要充分把握好“七七事变”所提供的“机遇”,从而推行“治理中国的雄图”。
除了写“请战报告”外,两军都拍胸脯要分兵入关。
关东军要调2个独立混成旅团,外加6个飞行中队参战,而朝鲜军则承诺会派第20师团(朝鲜龙山师团)赴援。
关东军还特地派副参谋长今村均少将(陆大第27期军刀组首席)和田中隆吉中佐等人乘机飞赴东京,向参谋总长和陆相“面谏”,请求对华作战。
关东军和朝鲜军本属驻外“藩镇”,管好自己那搭就行了,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干涉朝政”,其做法着实令人瞪目结舌,但在杉山元看来却正好相反:此真忧国之将也!
有关东军和朝鲜军支持,杉山元的胆子也壮了。他当晚即颁下命令,要求京都以西各师团已服役两年的士兵延期退伍,仅此一举,总数约4万的老兵就得以留在陆军中,后来几乎全部被派往中国战场。
杉山元想打,可是参谋总长刚刚说过要“不扩大”,他也不敢马上就违抗上命。
于是就想到了“咬文嚼字”。
“不扩大”自然是“不扩大”,可是如果中国军队采取“挑衅态度”,那我们还能不向天津驻屯军增派“必要之兵力”,而听任其被对方歼灭吗?
老大发了话,喽罗们心领神会,迅速跟进。
陆军省军事课长田中新一提议,对于“卢沟桥事件”,不能隔靴搔痒,应该永除祸根。
怎么永除法呢?
以前不是有个“何梅协定”吗,有了这个“协定”,中央军就不能进入华北,现在我们为什么不把“协定”延伸到29军身上去,都是支那军队,一个意思。
即使29军不肯退出华北,我们也要让他们撤到永定河以外20里,什么卢沟桥,宛平城,都是我们的,这样才算“彻底解决问题”。
武藤章虽然是参谋本部的,但这样显示自己聪明劲的机会岂肯放过,当下也赶紧把脑袋凑过来献上一计。
冀东的殷汝耕那里就搞得不错嘛,我们可以把这个模式搬到冀察来,然后就能在“满洲国”边界开拓新的缓冲带了。
看到小的们如此拎得清,杉山元喜得心花怒放。他把这个“计”那个“计”放到一块,打一打包,当下就带着去参加了内阁临时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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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近卫内阁,杉山元由于代表军部,口气和架子一向都是最大的。既然自己派兵作战的意见,没有在军部会议上得以通过,那就到内阁会议上碰碰运气吧。
以部下们的“永除法”、“新缓冲带论”作为引子,杉山元在阐述了一通他对“不扩大方针”的理解之后,开始直奔主题。
交涉自然是要交涉的,“不扩大”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我们再真诚,如果中国人不真诚,也没有办法啊。现在支那军队的真实意图不明朗,又一直在朝我们进行“不法射击”,情况不容乐观。
依某之见,第29军兵力比天津驻屯军多,而且抗日态度很顽固,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派出“适当的兵力”去支援。
说到这里,杉山元注意观察了一下与会者的表情,然后昂起脖子,把早就憋在喉咙口里的话一古脑倒了出来。
我建议,从国内抽调 3个师团,派赴“卢沟桥事件”现场。
会场秩序有些乱了。
大家的眼睛都集中到了近卫首相身上。
近卫明为老大,其实哪有多少老大的威风和魄力,他小心翼翼地向杉山元提了一个问题。
向支那增兵是件大事,倘若因此引起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却如何是好。
杉山元打心眼里就从来没瞧得起这个首相。不过通过在军部的争论,他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不要在众人面前说中国人会接招,那样说,比较麻烦,保不准又得像石原那样引出什么“泥潭”之类的“谬论”了。
杉山元清了清嗓子。
怎么可能发生全面战争呢,他们根本就不敢跟我们打。
支那那个国家,从来都是一盘散沙,南京的所谓“中央政府”不过管管长江流域的几个省而已,华北、西北、西南的那些个省,谁服他?谁肯服他?
这些地方军头,我们还不了解吗,成天都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地盘,什么抗日啊,都是嘴上空喊喊的,一旦“大日本皇军”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杉山元很希望自己的“冷幽默”能引起反响,甚至阁员们会像他们这些强硬派一样,来个轰堂大笑,在笑声中再次嘲弄一下中国的“散”、“软”以及“可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内阁跟军部不一样,里面很多是文官,而文官的志趣和思维跟武将又多有不同。
不仅没有人笑,还有人继续质疑。
内务大臣马场瑛一是内阁元老,早在广田内阁时就做过藏相,很会算帐。
他问自我感觉正极度良好的杉山元:你既然把这些地方军头说得这么不济事,那我倒要问一句,这宋哲元也是北方一军头,他为什么不肯好好与我们合作,而偏要不自量力地向“皇军”进行“挑衅”呢?
杉山元愣住了,没想到马场平时不声不响,提出来的问题却如此刁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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