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劝她不要“冒死涉险”的话,往好了说是为其安全着想,听着却着实让人不是滋味,似乎老蒋真的已经凶多吉少了。
毫无疑望,悲戚和失望,黯淡和怆然,会一次又一次地袭击这个不幸的女人,但她必须挺住。
此前,老蒋的“洋幕僚”端纳已只身赴险,替她去西安打探消息了。
端纳是澳大利亚人,他曾先后给张学良和老蒋做过顾问。但与其他聘请的洋顾问不同,这位是毛遂自荐,不请自来的。
若论思想境界,这洋老外还是蛮高的。知道中国穷,就情愿少拿工资。老蒋给他的那些钱,基本上都被他花在了各项公共开支上。为此,中国的那些“党国要员”们背地里还笑人家傻,不识时务,孰不知这才是真正为咱们着想的“好洋人”。
端纳对日本侵华的野心有深刻认识,是蒋氏夫妇在国际上合纵连横的重要帮手。据说宋美龄后来在美国的很多精彩演说,均出自于端纳之手,由此也引起了日本人的嫉恨,称他是“帮中国人反击东洋的西方魔鬼”,不惜用重金予以悬赏捉拿。
在西安事变发生之后,端纳首先为宋美龄打前站,只身飞赴洛阳。
到了洛阳后,就由宋美龄跟张学良联系,希望对方能允许端纳入陕。
可是迟迟收不到张学良的复电。
端纳说,不等了,不管有没有复电,我明天早上都一定要坐飞机到西安去。
话虽这样说,宋美龄和端纳的心里其实都直打鼓,因为张学良不复电,就可能意味着对方并不欢迎“南京的客人”,端纳的座机没准刚飞到西安上空,就会被东北军的高炮给一炮干下来。
宋美龄如坐针毡,几乎是用乞求的目光遥望着西安的方向。
上帝啊,如果你真有神通,就让奇迹出现一次吧。
奇迹真的出现了。
当天晚上,张学良来电,欢迎端纳入陕。
那颗不安的心始得稍稍放松。
事实上,并不是上帝真的这么神,而是西安周边的形势出现急剧变化。
端纳能够先到洛阳落脚,是因为这里已由南京政府所控制,而它差一点就被东北军完全占领了。
无论是先知先觉的张杨还是后知后觉的何应钦,都很清楚洛阳在战略上的重要性,这座城市犹如一座大门,谁拿到了钥匙,谁就能掌握决定战局胜负的枢纽。
张学良作为事变的发动者,得以率先出手。
在西安捉蒋的同时,他即向洛阳的东北军驻兵发出一份密电。
接到这份密电的是东北军第6炮兵旅旅长黄永安。
张学良要求他迅速占领飞机场、军械库,同时会合洛阳军分校副主任刘海波,卡住陇海线,截断洛阳以东交通。
当时洛阳城里的军队,除了黄永安炮兵旅外,就是洛阳军分校的两个军官教导总队,而其中的第1大队又全为东北籍军官。
中央军在哪里呢?
正在豫西抢筑国防工事哩。
在洛阳能代表中央的只有一个光杆司令——时任洛阳军分校主任的祝绍周,而他的主要任务也是秘密督修国防工事。
显然,如果东北军此时发动,拿下洛阳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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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早上10点,也就是老蒋被逮1个小时之后,黄永安走进了祝绍周的办公室。他们两人是保定军校同学,所以祝绍周并没有介意,然而当黄永安拿出一份电报给他看时,后者脸色大变,汗都下来了。
好哇,你们想造反。祝绍周立即掏出枪对准黄永安,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如果黄永安照电报所示去做的话,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未料黄永安说出了一句让他意想不到的话:这是“乱命”,我不会执行的。
原来黄永安和刘海波权衡利弊之后,认为他们手上充其量只有2个炮兵团和1个教导大队,兵力单薄,而豫西有中央军樊崧甫1个师,如果对方杀回来,自己即使能暂时占领洛阳,也守不住,所以临时动摇,投向了南京政府。
祝绍周一听喜出望外,真有绝处逢生之感。
既是保定军校出来的,脑子里的战略意识自然不差。得知张杨正在秘密发动西安事变后,他马上连出三招。
第一招,调动自己所能掌握的丨警丨察部队和第2教导大队,将第1大队的东北籍学员全部拘押,并占领洛阳各个要道。
洛阳在手,等于关上了陕西之外的东北军入陕应援之门。驻河北保定的万福麟第53军因此与西安的联系被断绝,导致万张无法遥相呼应。
第二招,调动樊崧甫师,让他们放下锄头钉靶,立即回师增援,不过不是来洛阳,而是往西直奔陕西的潼关而去。
与洛阳相比,潼关是一座更重要的大门。
樊崧甫抢先一步逼近潼关城下,就与西部的中央军一起,对西安形成了夹击之势。
第三招,失败了。
得悉“委座”危急,祝绍周派教练机飞赴临潼,以营救蒋介石。然而此时老蒋早已成瓮中之鳖,飞行员一着陆就被张学良的卫队逮了个正着。
但是前两招已经使万福麟显得相当被动。在盘算完双方的胜负面之后,这位东北军元老很干脆地选择了背叛少帅,不再执行张学良发出的命令。
端纳入陕,一去又无消息。宋美龄的心再次悬了起来,不知道未来等待的究竟会是什么命运。
此时西安方面面临的局势也越来越严重。
在失去洛阳,黄永安、万福麟等东北军将领相继背叛后,中央军通过陇海路不断向洛阳集结,但张杨仍对防守东线抱有一丝希翼。
寄望者即为防守潼关的冯钦哉。
潼关者,古之函谷关是也。此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秦国就靠这个天险挡住了东方诸国的联合进攻。到刘邦伐秦时,仍然对之望而生畏,不得不绕了个大圈子,转从东南武关入秦,这才杀到长安城下。
如果强弓硬马,显然潼关是很难突破的。
兵临城下的樊崧甫心知肚明,他没有贸然发动进攻,而是采取了派说客疏通的做法。
冯钦哉是“老滑头”了,他观察了一下东线形势,感到“造反”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很小,马上表示自己要“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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