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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中堂关心。”刘墨林叹息一声苦笑道:“还没有办妥。皇上一道恩诏,贱民能脱籍了,不过总得有银子赎她啊!我出三千,徐骏那里出五千,我东凑西借弄了五千,徐骏又出到八千,如今索性是一万!老鸨在我初侥幸时还想做个情面,如今是除了钱一概不认的了。我拿什么和徐乾学那花花公子比富?我方才见她,她哭了,说身子骨儿大不如前,恐怕熬不到那一天了。”张廷玉设身处地替刘墨林想,也真是难。他陡地想到自己儿子张梅青,也是为一个青楼女子,被自己活活逼死,由不得一阵鼻酸,沉默了许久,又问道:“你父兄呢?他们那边有什么话?”刘墨林道:“我是个孤儿……”

张廷玉温存地看一眼刘墨林,说道:“万把银子不算什么。告诉你,略等等,三四千银子足够了。头五天我见万岁,说起徐乾学亏空的事,我说他是老臣,可否减免一点,十万银子他拿不出来!万岁爷冷笑着说,不怕欠债的精穷,就怕讨债的英雄!徐乾学党附明珠,徐骏又党附揆叙,狗父犬子狼狈为奸,断不能免他一两亏空银子!你等一等,告诉舜卿,心放宽些子,真到难处不可开交,你再和我说一声。”刘墨林听着,颜色已是霁和,微笑道:“真的那样,我这颗心就放下了。哦,中堂,我在嘉兴楼还听到些谣言,有的说万岁爷登基时令不正,硬是‘雍正’了,违了天意,所以今年正月天打雷。有的说年羹尧昔日和哪个阿哥如何怎样,要带兵反回北京。还说什么‘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战场’是《黄孽师歌》里的,雍正年间天下大乱是天意。我听着有些心慌,去找老范,范时捷说年某人在西疆跋扈得要命,他倒听说年羹尧兵败自杀了……”张廷玉听着,神色愈来愈严峻,前头那些谣言五六日间他已偶有所闻,但年羹尧兵败,却是头一次听,联想到方才雍正召见,越发背若芒刺,如坐针毡,将手中茶杯一放,朝刘墨林一点头,说道:“我们不敢闲唠了,你去看看那苏这个狗才,钻到哪里去了,我要看档案登记册!”

刘墨林见张廷玉神色大变,知道有异,答应一声起身便走,却正和进来的那苏撞个满怀。刘墨林后退一步,笑道:“那苏,张中堂正要我去寻你这个狗才呢!”

“回中堂话。”那苏冻得脸乌青,“方才隆中堂找我,要调兵符,大丧期间京师关防要调动一下。我说要回十三爷十四爷,他说不用了,在那打了半日擂台,还有十四爷借调的几份奏折,里头有军报,节略还没写,跟乾清门侍卫说了半日好话才放我进去……”

张廷玉皱着眉大声道:“不要罗嗦,折子呢?”那苏从怀中抽出几份一齐递上来。都是黄绫封面的六百里加紧奏折,一封一封赫然写着:

抚远大将军臣年羹尧谨奏,六百里加紧密勿。

却都密封完好,尚未折阅。张廷玉一言不发夹上便走。那苏忙道:

“中堂,调兵符的事……”

“不行。”

“隆中堂……”

“叫他找我说话。”

说完,张廷玉便匆匆离去。

第二十六回草灭蛇线雍正游疑盗铃掩耳相臣负询

张廷玉取了年羹尧的军报,一刻不停赶往康寿宫,雍正却已赶往慈宁宫举哀未回。沙沙的落雪声和东边嚎天嚎地的哭声响成一片。他坐在杌子上,捧着那个奏折,好像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真想揭开火漆封头,看看里头到底写的什么。按说他是宰相,如今又是内外全权大臣,他有机会拆这个奏折。但今夜不知怎的,他心神总安定不下来。是为年、岳二人不和?将帅争功原是平常事;是为允禵藏匿军报?今日太后薨逝,只顾了悲恸,一时疏忽也是人之常情;是隆科多索要兵符?兵符本就归隆科多管,京师布防和九城禁卫调动,也是稀松平常事。想来想去,觉得都不是,陡地一个念头:也许都是。一大堆的平常事凑巧在一处,也许就有非常之事!联想到前头几件大案,更是搅得张廷玉心乱如麻,只呆坐着痴痴地出神……

“衡臣。”

张廷玉没有应声。

“衡臣。”雍正又叫了一声。张廷玉猛地抬头,见是雍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来,惊得站起身来,又伏身跪倒,慌乱地说道:“奴才走神儿,没瞧见主子进来……,这是年羹尧的军报奏折,请主子亲自开封。”雍正哭得眼睛桃子似的,却显得心安神稳,叹声道:“你起来,朕知道你乏透了。”因见方苞也进来,又道:“方先生,年羹尧到底还是有折子。衡臣索来了,你读给我们听听,看看这位儒将如何报捷!”

张廷玉吃了一惊,疑惑地望着雍正:“主上,你怎么知道我军已胜?”

“头上三尺有神明。”雍正道:“世上事本就如此,有人造出来,就有人破得开,有人想隐瞒,自也有人竭力想揭开。像这么大的事,上关天下社稷,下关朕的名声事业甚或身家性命,朕岂能掉以轻心?折子在十四爷处,不错吧?朕早已知我军大捷,只是要看一看有没有这份奏折罢了。”说罢向方苞点头示意。

方苞小心翼翼拆开封头,展开折子,轻声读道:“抚远大将军臣年羹尧,谨报皇上西宁大捷,歼敌十万事……”他顿了一下,兴奋地看一眼雍正,便朗声诵读起来,前头都是调兵部署、粮草供给千头万绪的军务,表述自己耐烦琐细、事必躬亲,如何细虑周详举纲张目着眼着手,把战前准备说得滴水不漏。接着写西宁大捷,像神来之笔:

夫青海纵横万里,罗布藏丹增所部皆百战之余,剽悍孔贰,流徙不定,虽成壁中贼盗,无奈池深难竭。臣自甘凉入青,虽屡有小胜,卒难寻觅敌之主力,与之一决雌雄,而日耗帑金数十万,竭东南粮源万里来输。每念及此,深愧才菲能薄,致主上宵旰焦虑,深负国恩。为速胜计,不得矣为此诱兵之策。壬子日,罗布藏丹增于塔尔寺集结兵力约三万余人,小作试探,知城中仅余兵力一千五百人,因臣不在城中,恐中诱敌之计,巡逻未敢来犯,检阅守城之士,皆如病坊乞儿,令具出战,则服栗不能出声。甲寅日,敌侦知臣在城中,乃大行集结,约五万余众叩城而围。臣即令焚烽火台集援军会战。是时叛军蚁集纷纷如麻,城外诸堡,悉为敌军所破,焚掠一空。臣为鼓舞士气,遂率中军护卫,兀坐城楼,以觇敌情兼镇定军心。回望敌军压城欲摧,烟火蔽天,城外百姓哭声动地而不能救,憔腑仰叹息,默祈上苍,祐我皇清。但敌未攻,惟以火枪鸟铳及红衣大炮慑慑而已……

“后头的不用读了。”雍正吁了一口气,“岳钟麒有岳钟麒的难处,也不可一概抹倒。”方苞往下看时,果然写的是岳钟麒如何起先畏难不肯进驻松潘,次后又争功抢夺战俘的话头。末了方苞打了个怔,说道:“主上,十万战俘——这件事前头密折上没写呀!”

“好嘛,”雍正淡淡一笑,说道,“岳钟麒自请率军五千,扫荡余寇,追捕元凶,朕已经批下去了。仗打下来,叫他们午门献俘。唉……,圣祖当年午门祝捷,朕年岁还小,都记不清了……。”

“都杀了!”

“什么?”

“粮饷供不上,又怕管不好这些人,年羹尧下令,已经将十万战俘就地……。”

三个人都被这可怕的数字惊呆了。十万人,手拉手可以从青海连到北京,一夜之间被年羹尧刀劈斧砍残杀殆尽!雍正两腿一软坐回炕上,双手合十闭目向西喃喃念诵了几遍大悲咒,从心底发出一声深长叹息:“人说年羹尧是‘屠夫’,朕还不信,唉……”沉思良久,方起身来,说道:“昔日秦赵之战,一夜之间坑赵卒四十万。朕将古比今,想来年羹尧必有他的难处。兵凶战危,没法子的事。来春战事结束,请高僧,还有朕的替身法师文觉和尚去青海,作七日七夜水陆道场,消除戾气吧!”

“我军大捷的消息要立即传邮天下。”张廷玉振作一下,说道:“今夜就印成单页邸报,全文刊载年羹尧这份奏折,命兵部广为张贴,一定要人人皆知,家喻户晓。”雍正点点头,说道:“你稍待一时,朕要加朱批。”说罢向案前,提笔濡了朱砂,不假思索便写道:

西宁兵捷奏悉。此番壮业伟功,承赖圣祖在天之灵,自尔以下以至兵将,凡实心用命效力者,皆朕之恩人也,朕不知如何宠锡,方快寸衷!你此番西行,朕实不知如何疼你,方有颜对天地神明也。正当西宁危急之时,即一字一折恐朕心烦惊骇,委曲设法间以闲字,尔此等用心爱我处,朕皆体到,此岂仅以有功而已矣!古来君臣遇合和意相得者有之,但未必得如我二人之人耳。总之,我二人做个千古君臣外遇榜样,令天下后世钦慕流涎就是矣。

写罢,递给张廷玉,说道:“你们看一看,要没什么参酌的,就明发!”

张廷玉和方苞两个人都是目下十行的人,略一看就都了然,雍正是竭尽心智要向天下万民表明他与这位统兵大将军非同寻常的关系。但君臣之际,恩人云云,不但肉麻,而且不伦不类。两个人对望一眼,方苞说道:“万岁,三纲之内,君为首,分际不可紊。此朱批若用之密折直批年羹尧尚可,但‘恩人’二字似乎也过了,随邸报颁示天下,臣断以为不可。”张廷玉也躬身道:“灵皋先生的话,臣也是这么想。边将立功,于情应加勉奖,于理是份所当然,似乎不必过于张大。”

雍正要了回去,皱着眉头看了半日,摇头道:“‘恩人’还是要的。当日西陲兵败,六万子弟兵无一生还,圣祖为此痛不欲生。朕与圣祖一德一心,年羹尧为圣祖爷出了这口气,就是替朕尽了孝,成全了朕的孝心。因此朕要称他‘恩人’。留下前两句,加上‘国之柱石’四字批语,依旧明发。这个稿朕誊到密折上给他。岳钟麒也要有所慰勉,照你们的意思办就是了。”他说着,张廷玉已将改稿拟好,雍正比较着看了看,果然已不显得那么刺眼,只说了句“也罢了”便不言语。张廷玉知道他还要打座参禅,捧了折本挟在怀里便辞出来。看那天时,仍是丢絮扯绵纷纷扬扬地落雪,只因是头场雪,地气尚暖,地下半雪半水,像受潮的糖上盖了一层厚霜。略一停步,风扫下房顶的雪团落了一脖子,又凉又湿。张廷玉倒觉心安不少,扶着一个太监一步一滑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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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皇帝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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