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户婢与奴婢一起做女工时闲聊,无意中透露的。”韦团儿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回答。
“厌胜!厌胜!”武则天在院里踱开步,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厌胜”这个字眼,她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初,为了整倒王皇后,她构陷王皇后的母亲柳氏暗中行“厌胜”之术。后来,武则天为扩大自己的权势,倚重一个叫郭行真的道士,也玩起了“厌胜”的把戏,险些被上官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不是武则天耳目密布,提前采取措施,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哈哈!”武则天突然大笑了几声,跟在后面的韦团儿被吓得一阵激灵。“真是我的好儿媳啊!”武则天冷不丁地蹦出一句“赞誉”之辞。韦团儿心里明白,自己大功告成,刘氏、窦氏已经朝不保夕。
数日之后,太子妃刘氏、德妃窦氏入嘉豫殿朝见武则天,却再也没能回到东宫。活是活不了了,埋在哪里也无人知晓。
两位妃子不知所踪,李旦惶恐不安,却不敢露出半点声色。在武则天的面前,李旦就像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神态自若,内心却不停地激荡。
武则天见李旦气色如常,不由得大松一口气。她最担心的,莫过于李旦与刘氏、窦氏合谋“厌胜”,如今看来,李旦恐怕没这个胆子。
韦团儿初战告捷,又继续向李旦暗送秋波。可是,自己的妃子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李旦哪还有胆量和心思跟韦团儿眉来眼去?
这哪儿是桃花运?简直就是桃花劫!
李旦对自己冷若冰霜,让韦团儿深受刺激。出于报复,韦团儿又在武则天的面前,旁敲侧击、含沙射影地诋毁李旦。
不过,韦团儿这一次,明显打错了算盘。
武则天未必相信刘氏、窦氏真的在搞什么“厌胜”,但趁此机会震慑一下李旦,让他老老实实的做皇嗣,不要萌生什么非分之想,未为不可。可要让武则天轻信捕风捉影的传言,不顾及政局稳定,贸然对大周朝的皇嗣下手,韦团儿未免过于天真一些。
终于,武则天不胜其烦,将韦团儿召来,劈头盖脸一阵讯问:“团儿,你三番五次向朕举报东宫,到底是何居心?”
韦团儿听武则天语气逼人,吓得腿一软,跪倒在地,哭道:“奴婢只是如实禀告,岂有私心,望陛下明察。”
“你说皇嗣图谋不轨,有何切实证据?”
“奴婢深居宫中,不过道听途说,哪里有资格搜集什么证据。”韦团儿依然心存侥幸。
“好个道听途说!你给朕摆一摆,哪条道上听到的?何人在说?”武则天突然声色俱厉起来。
“陛下,奴婢……”韦团儿被问得哑口无言。
“哼!”武则天冷笑了一声,“既是道听途说,自当是一传十,十传百,宫闱不过咫尺之地,朕岂能不知?偏偏从头到尾,就你一人在朕的面前嘀咕,这是怎么回事?”
“奴……奴婢……”韦团儿顿时瘫软在地,哪还有气力面对威严的武则天。
“身为户婢,不思皇恩,一味钻营,极尽挑拨之能事,终究是个祸害!来人,拖出去,斩了。”武则天手一挥,两名内侍将瘫软如泥的韦团儿架了出去。
韦团儿听到武则天的训斥,早已昏厥过去,曾经的婀娜可人,瞬间血染宫墙。
在东宫里寝食难安的李旦,得知韦团儿得罪身死,不由得大松了一口气,暗自在心里祷告起两位妃子来。
经历这场惊魂,李旦心潮澎湃,表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所发生的这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李旦觉得,随着韦团儿身首异处,事情应该能够就此了结。可事与愿违,横生枝节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间出现。
先是德妃窦氏的父亲窦孝谌受到了牵连,这事儿倒不是韦团儿的杰作,而是那个时代的缩影。
自从武则天大兴告密以来,奴仆通过告主发迹,已成为常态。德妃无辜受戕后,窦孝谌的一名家奴打起了主子的主意。窦孝谌是堂堂的润州刺史,奴仆居家侍奉,难以从这位官老爷身上寻找突破口,便在窦孝谌的夫人、德妃的母亲庞氏身上想办法。
为了让庞氏落入圈套,这奴仆可谓煞费苦心,隔三岔五地在家中搞些妖异。庞氏惶恐不安,奴仆主动为主子分忧,认为有必要在夜晚设坛祷告。庞氏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想得到这里面的阴谋,奴仆的建议似乎也合乎常理,便真的设坛拜祭起来。
没过多久,一封告密信就被送入京城,说德妃的母亲庞氏大搞“厌胜”之术,武则天旋即交给监察御史薛季昶处置。
这薛季昶可绝非善类,德妃刚因“厌胜”不知所踪,如今德妃的母亲由被举报,仍然是因“厌胜”而起,遂诬奏“母女同谋,依法当斩”。
武则天对薛季昶的处置十分满意,擢升其为给事中,并下旨将庞氏斩首示众。庞氏的儿子窦希瑊为搭救母亲,找到了以忠直著称的侍御史徐有功申冤。徐有功知道这又是一桩冤案,遂奋笔上书,认为庞氏之罪子虚乌有。
徐有功为了庞氏的安危冒死进谏,薛季昶也没闲着,又诬告徐有功结党营私、袒护恶逆。御史台理不清这笔糊涂账,索性看武则天的脸色行事,给徐有功判了一个死刑。
得知判决,徐有功神态自若,叹道:“生死者,人之常情,何惧之有!”在大牢里,徐有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睡就睡,鼾声如雷。
徐有功的反常行为,引起了武则天的注意,她决定见一见这个“视死如归”的徐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