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某谋逆在心,何有同谋一说?”狄仁杰不想让王德寿得逞,也绝不可能为保全自己而陷害他人。
王德寿并不甘心,于是向狄仁杰暗示道:“据下官所知,狄公与夏官尚书杨执柔私交甚笃……”
“住口!”未待王德寿说完,狄仁杰突然拍案而起,怒吼道:“我狄仁杰光明磊落,从不做那等卑鄙无耻之勾当。既然进了‘例竟门’,狄某未曾想过活着出去。既然如此,老夫就死在你面前,免受威逼之苦,行卑鄙之事!”
言毕,狄仁杰奋力撞向一旁的柱子。只听“咚”的一声巨响,房梁上的尘土被震落下来,直扑人眼。王德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尘土又迷了眼,待他反应过来,匆忙望去,狄仁杰已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整个面部血肉模糊。
“来人……来人!凉水……凉水!”王德寿语无伦次地叫喊起来。
狱卒端着一碗凉水送进来,王德寿猛喝了一口,往狄仁杰的脸上喷去。狄仁杰渐渐苏醒过来,却依然神情恍惚。迷离之间,狄仁杰隐隐望见王德寿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咕噜着些什么,接着抬手往他身上指点了几下,又交待狱卒几句,随即转身拂袖而去。
狱卒扶起狄仁杰,将他送回牢房。待狄仁杰的神智稍微清醒一些,狱卒忍不住开口道:“狄公忠肝义胆,小的钦佩之至。今后若有用得着小人的,狄公尽管吩咐就是。”
“多谢了!多谢了!”狄仁杰气息微弱,心中却十分感动,这真是“公道自在人心”!
得知狄仁杰自残求死,担心“活证据”有所闪失的来俊臣将自作主张的王德寿臭骂了一通。自此以后,来俊臣等人集中精力对付另外的几个人,渐渐地放松了对狄仁杰的“关照”。
狄仁杰终于有机会“自救”了,但依然困难重重。
狄仁杰明白,要想活着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直接找武则天伸冤。可是,自己身陷囹圄、难见天日,哪里还有面圣的机会?
苦苦思索了数日,狄仁杰抚摸着自己身上的袄子,顿生一计。
趁狱卒来送饭之机,狄仁杰请这名小吏偷偷地为自己弄来笔墨,接着又撕下一块被面,写了一封诉状,塞进自己的袄子里。
接下来要做的,当然是想办法将这件袄子送出去。狱卒表示愿意帮忙,但狄仁杰于心不忍。他暗中弄来笔墨,已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狄仁杰不想再牵连无辜。
“小的能为狄公办一点力所能及之事,实是万幸,万死不辞。”见狄仁杰不肯托付于己,狱卒显得有些着急,眼神却异常地坚定。
“狄某乃钦定重犯,生死未卜。万一被你的上司获知,岂不是枉送你一条性命?”
“小的甘愿赴汤蹈火,请狄公莫要犹豫。”狱卒一边说,一边伸手“抢”狄仁杰的袄子。
狄仁杰将狱卒挡住,耐心劝道:“义士置身死于度外,狄某感激不尽,但这绝非你我二人之祸,狄某岂能因个人安危,致义士家破人亡?”
“狄公……”
“不急,你只需把王德寿叫来,狄某自有办法。”交谈之际,狄仁杰已想出了万全之策。
王德寿听说狄仁杰找他,吓得愣了半天,不知狄仁杰这次又玩什么花样。万一再撞一次,横尸狱中,自己还怎么向来俊臣交代?
“莫非这老顽固开窍了?”王德寿转念一想,实在不想放过任何可趁之机。于是,心怀忐忑的王德寿应邀而至,狱卒准备打开牢门,被小心翼翼的王德寿止住,只是隔着牢门问道:“狄公召唤下官,有何贵干?”
“王判官何必如此惊慌?”狄仁杰看到王德寿的窘态,忍不住偷乐一番,接着说道:“狄某入狱有些时日了,如今春意渐浓、天气转暖,你瞧,我这身冬装,恐是穿不住了。”一边说,狄仁杰一边扯起身上的袄子,抖了几下。
见狄仁杰没有自残之意,王德寿松了一口气,冷冰冰地问道:“那又如何?”
“劳烦王判官将老夫的袄子交给家人,拆去内里的蚕丝,再送将进来。”
来俊臣曾交代过,要关照好这个“活证据”,等其他几个嘴硬的屈打成招,一并上报。再说王德寿上次被狄仁杰吓怕了,听见狄仁杰的请求并不为过,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袄子终于送到狄仁杰家中,夫人玉儿和次子狄光远捧着这件袄子,百思不得其解。
“老爷向来为官清廉,但家里几件春夏的衣服还是有的,何故拆了又送去?”一旁的管家狄虎也不明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