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阵,口干舌燥,秦晋端起了案头的凉茶,大口灌了一碗,这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对牛弹琴,于是便挥了挥手,让帕尔米斯哪来的回哪去。
帕尔米斯迟疑了一阵,却始终低着头没有走出去。
秦晋不耐烦了,便道:
“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我,我还需要回到囚牢里吗?还有李忠……”
“李忠身负罪责,被关押是没有任何余地的,至于你,出去以后自然有人安排你的住处,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李忠的自投罗。”
说起李忠,帕尔米斯的眼睛又忍不住湿润了,一颗一颗的眼泪掉了出来。
看到帕尔米斯又要哭,秦晋更觉不耐烦,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偏偏这波斯女人不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好像没察觉到秦晋的不耐烦一样,想跟木桩子一样站在那,抹着眼泪。
这下秦晋彻底无语了,便也不再理会,任她在那里站着,自己则处置起当日未完成的公务。
耽搁了小半日,案头已经叠起了小山一样高的公。
不知怎的,帕尔米斯忽然带着哭腔说道:
“我愿意为奴为婢,伺候丞相,如果丞相愿意放了李忠……或者……”
秦晋投起头来,锐利的目光下了帕尔米斯一跳,后面的话立时咽了回去。
“你这是在讲条件吗?李忠策划的大爆炸引发了火灾,全城数百人受灾,四十多人因此而死,背负着这么重的罪责,难道靠交换条件和赎买能脱罪吗?对那些死难者的亲族人们公平吗?你的父兄仅仅是生死不明,都要将仇恨记在我这个大军统帅的头,那些人又该怎么办?我是不是也该任凭那些人找李忠寻仇呢?难道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帕尔米斯猝不及防,她毕竟还是天真了,以为可以用自己替李忠赎罪,但四十多条人命,又其实可以轻易赎买的?
“你出去吧,我不会为难你,但也希望你明白,你想要的公平,外面受灾的人也同样需要!”
帕尔米斯沉默不语,依旧只抹着眼泪。秦晋道:
“两军交战死伤或在所难免,可外面那些普通的民众,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为李忠的野心白白丢了性命呢?你可能还不知道,李忠原本的计划是要烧掉整座木鹿城,至于会死多少人根本不是他在乎的,这样的人与恶魔又有什么区别?妄图为这种人开罪,除非你能亲自去那些死难者家人面前领死,恐怕也难以消除他所惹下的罪孽与憎恨吧!”
秦晋的声音因为激动变得有些发抖,他还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的,但自己戒心尽力的做事,到头来还是遭人记恨,这有些委屈了。
反而是随意草菅人命的李忠,难道还要因为被囚禁,被施以酷刑而遭到同情吗?
这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了!
他在波斯等地施行了较为宽松的民族宗教政策,是为了平复战争带来的创伤,以尽可能的不激起当地人对他本人和神武军的反感,只有如此才能更有利于唐朝对当地的统治。
但是,像帕尔米斯这种人也必定大有人在,他们不仅憎恨大食人,同样也憎恨来自东方的唐朝人。
如果这样的话,秦晋终究是没有办法了,毕竟没有什么人可以一次讨好所有的人。
帕尔米斯低着头,轻声问道:
“难道,难道李忠真的杀了人吗?”
“你觉得我是个随意烂施酷刑的人吗?如果他没有罪,我会惩罚他么?”
帕尔米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又好像意识到了不妥,赶紧使劲的摇头。
见此情景,秦晋气的笑了,想不到自己算做到了这样,这个波斯女人还是认为他是个烂施酷刑的人。
“我何时对你烂施酷刑了?”
帕尔米斯歪着头,看似认真的反问道:
“我,我如果说了,你不能迁怒……”
实际,刺杀秦晋事败以后,在审讯帕尔米斯的时候,秦琰用了一些相对温和的折磨人的法子来对付她。这让帕尔米斯觉得受到了很大的痛苦,自然将那些相对温和的折磨人的法子也归类到酷刑一类了。
秦晋忽然觉得又头大又好笑,真不知道该说这个波斯女人是天真还是愚蠢呢……
午夜时分,秦琰兴冲冲的赶了回来,他带着人抓住了李忠的党羽,几乎是一个不少的连锅端了。
原来,李忠自投罗以后,他的同伙倒也仗义,居然打算着劫狱,将李忠和帕尔米斯一并救出来。可他们也太小看神武军的密探了,这些人刚刚从藏身地出来,被注意并监视起来。
直到秦琰得到了禀报,并确认了这伙人的身份以后,亲自带着人将他们一打尽。
说来也是可笑,他们精心策划了军械库的大爆炸,成功欺骗了神武军,最后经因为这种几乎不值得一提的事情而全军覆没。
“全都抓到了?”
秦晋处理着因为意外而耽搁下来的公,当听到禀报以后,他抬起头来淡淡的问道。
“一个不落,而且还是零伤亡,他们没进行什么像样的抵抗,现在那个李忠应该懊悔当初了!”
提起李忠,秦琰禁着鼻子问道:
“丞相真的打算将李忠带回长安?”
秦晋点了点头。
“抓到了李忠的同伙正好,也可以给木鹿城的百姓有一个交代,不至于激起民心的变化。李忠知道不少秘密,带回去长安,榨干了,再砍脑袋也不晚!”
听到砍脑袋三个字,秦琰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说,丞相必杀此人了?”
秦晋故意哼了一声。
“你看我何时食言过?”
他很了解秦琰这个人的性格,恩怨分明,但也睚眦必报。
李忠在他的地头搞事情,而且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死了几十个人,这笔帐说什么也不能稀里糊涂算了。
现在得知秦晋早晚会处决李忠,心多少有了点平衡。
“已经夜半,快去休息吧,身体是最大的本钱,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如果等不到平定波斯累垮了身体,是你后悔还是该我难过呢?”
这半是关心半是责备的话让秦琰很是感动,但表面还装作嬉皮笑脸的样子。
“丞相放心,俺这身体像石头一样硬,算石头碎了,身体也垮不掉!”
天已经破晓,这是秦晋在木鹿城停留的最后一天,所以他没有时间多作休息,只简单的眯了一个时辰,又精神饱满的跑出去视察了。
秦晋先是去了爆炸和火灾的现场。
鼻息间充满了*燃烧后的硫磺臭味,整个军械库已经被烧成了白地,里面的兵器和铠甲也都成了灰烬,只剩下一坨坨被烧化的铁疙瘩。
陪同的人表示,这些铁疙瘩被收集起来以后,可以重新冶炼锻造兵器。
至于皮革制成的骑兵轻甲,以及长弓箭矢的损失则再难挽回。
军械库存放了从波斯时代有的武器铠甲,经过昨夜的大爆炸以后,现在连一件能用的都没有了。
好在昨夜爆炸之时,正好是交接换班的时刻,只有几十个治安军因此而受伤,且大多是身有嫌疑的勾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