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秦琰却裂开嘴笑道:
“俺不论到何时,都是郎将府的狗儿……”
见他如此执拗,秦晋也不再坚持,紧接着又谈及要紧的军政事务。
秦琰捡着重要的亲口汇报了一遍,紧着又满怀期待的询问何时才可以返回长安。他得知丞相行辕即将东返,自然也打算加入护卫的行列,随同一起返回阔别了数年之久的长安。
但是,秦晋并没有让秦琰在短期内回到长安的打算,包括驻逻些城的大臣人选也已经重新拟定。秦琰的新任务是镇守木鹿城,并巩固河与吐火罗地区的控制。
在地理,木鹿城安西四镇更适合控扼这两个地区。
毕竟经由安西出兵要穿过沙漠,翻越葱岭,长途奔袭只能使得唐兵疲于奔命。
而木鹿城则不同,这里本来与那两个地区是一体的,当初阿巴斯企图控扼河与吐火罗,以此为根基之地,也是这个原因。
当秦琰得知自己不能随同秦晋返回长安以后,心情有稍许沮丧,不管他如何成长,毕竟年岁尚轻,二十出头的人即便再老成也是有个限度的。
“狗儿愿护送将军一同返回长安,木鹿城交给郑显礼或者姜凤翔来镇守也可保安全!”
秦琰一直称呼秦晋为将军,即便秦晋已经身为丞相。因为他离开秦府,脱离奴籍之时,秦晋还是神武军郎将。
“不,他们都已经各自身负使命,镇守木鹿城的差使,除了你以外,无人可以取代。而且,除了河与吐火罗,还有更向南方的印度,那里曾经土邦遍地,数十里便可自成一国。朝廷经略此地,必然要大量投入人力物力。还有波斯故地,其地位不下于安西四镇,木鹿城位于诸多要地之间,实为枢纽重镇,你身的胆子任何人都重,知道吗?要做好长期驻扎的准备,至少十年为期!”
目前控制这些新近征服的土地,地方大将的权力限制并不在第一位,长治久安才是硬道理,他不怕养成地方军阀。
即便大都督节度使这一类的长官都暂时没有限期,但朝廷派驻的巡抚与总督却是有限期的。
秦琰的沮丧明白的写在脸,即便是笑容也难掩失望之色。
“十年不回长安,俺怕是连乡音都忘了呢,现在连说话都带着波斯人的胡椒味呢!”
见秦琰还有心思说玩笑话,秦晋不禁一笑。
“留下来美女金银,任你挑,做土皇帝还不在长安做磕头虫快活?”
这些本是秦晋任神武军郎将时,府奴仆们平素里的玩笑话,经由秦晋之口说出来,秦琰顿感脸有些发热。
只不知秦晋是如何得知他们这些私下里的调侃之言的。
为了转移这种尴尬,秦琰主动问起针对大食两河地区的攻势,那里是黑衣大食的核心地区,大体相当于唐朝的关地区。
秦晋也不隐瞒自己此前制定策略,将扶持卡扎尔、扎马斯等人与曼苏尔的泰西封朝廷分庭抗礼之计划简单介绍了一番。
以唐朝目前在波斯故地的实力,并不适宜与黑衣大食决战。
提起决战,秦琰又有些跃跃欲试。
“若决战那日,狗儿愿率军直捣泰西封!”
秦晋笑道:
“若真有那一日,我在长安等着喝你的庆功酒!”
但他话锋一转,又道:
“你的主要任务并不全在西方,巩固呼罗珊与安西之间的大片土地才是重之重!”
木鹿城到了神武军手里的时间并不长,但周边已经几乎没有大食人的反抗势力存在。大食人作为一个外来的征服者对当地的外族尤其是异教徒并不友好,经历了百多年的统治以后,这种经由武力维持的压力一旦消失,反弹将变得极为迅猛。
在唐朝的军队摧毁了阿巴斯苦心经营十数年的总督府以后,这里的大食人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木鹿城被包围时十分突然,以至于许多大食贵族都没能来得及逃走,此被一锅端掉。
秦琰负责整顿木鹿城时,对这些大食贵族以及依附于大食的波斯人并没有进行简单的清算,而是搜集各色证据,以各种罪名对他们进行了公开的审判。
这些人或被执行了绞刑,或被罚为奴隶,也有的判入苦力营终身作为苦力。
总而言之,昔日高高在的压迫者现如今都成了为人所不齿的垃圾。
一系列的做法使得神武军在木鹿城迅速赢得了超高的支持,许多土生土长的波斯人纷纷响应号召,加入了神武军。
所以,秦晋在木鹿城安排了三天的行程,一般也只打算进行旅游一样的走马观花,看一看神武军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所取得成绩究竟如何。
但是,毫无征兆的来自东北方向的一场叛乱吸引了秦晋的目光。
叛乱是在河地区突然出现的,主要的叛乱者大部分都是来自于昔日石国的粟特人。
粟特人在何种一带素来有昭武九姓之称,石国是其的一支。
玄宗天宝年间,高仙芝曾大破石国,以灭国之功威震西域。
所以,石国人对唐朝的印象是很恶劣的,也可说有着灭国之仇。
只不过在多年来的混战,昭武九姓先后亡国,到现在只剩下了一些零星的部落还在维持着当年的荣耀,实际早无法和当年同日而语。
自打黑衣大食将触手伸进了河地区,这里更是战乱频仍,大食人的目的是让河各族自相残杀,然后再轻而易举的将这里纳入帝国的版图。
然则,天道往复,大食人也在极盛的顶峰骤然跌落,高楼大厦几乎毫无征兆的崩塌,一时间使得混战多年的河又增添了一分乱象。
河一带不仅有粟特人,还有铁勒各部以及突厥人。
他们不会效忠任何人,只会在最残酷的环境里依靠本能维持着最基本的生存。
所以,只要能生存下去,这些人可以与大食人为敌,也可以与其为伍。反之,同样与大唐也有着如此关系。
秦晋仔细的看了那几份关于石国人叛乱的军报,其并没有大食活或者突厥人的影子,应该是他们打算趁着大食势力萎缩,唐朝尚未及时进一步的情况下,打算浑水摸鱼一番。
对于这种叛乱,秦晋的宗旨只有一个,那是剿抚并用。
打到他奄奄一息,再重新整合其部落,让叛乱者们得到足够的教训,在今后数十年内都不敢再造次。
秦琰得知河发生叛乱以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竟然有些不自觉的兴奋。
这是个天生为战争而生的家伙,在听说可以打仗以后,甚至打算亲自带兵赶过去平乱。
但是,作为镇守一方的大将,这是不能做的。
于是他只派出了一支由五千人组成的吐蕃骑兵赶过去平乱,战斗力低下的粟特人不堪一击,数千骑兵足矣。
然则在一天后,再次传回来的军报令人目瞪口呆。
有人竟然打起了废太子李豫的旗号,这似乎不是一次简单的叛乱。
理所当然的,五千吐蕃骑兵遭遇了预想之外的抵抗,啃在了硬骨头。
当秦晋听到李豫的名字以后,眉头突突乱跳,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名字,那是此前在吐蕃进犯长安之时与部众一齐失踪的郭子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