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波斯等地的神武军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等到曼苏尔真的腾出手来，优劣之势也早已经易位。

更何况，曼苏尔能不不能迈过卡扎尔这个坎还是未知之数。

苏撒有着大量的古遗迹，昔日的宫殿神庙只剩下了孤零零交错着的柱子，城墙沿着河岸断断续续也仅能看见一些散落于四周的基石，遭受风沙侵蚀的巨石壁刻着模糊不清的壁画。

秦晋缓缓行走于其间，他无法想象这里在数千年前是何等的繁华与壮阔。

只有石壁模糊的刻画无声的讲述着古波斯大帝与将军们的荣光。

现如今，这里早成了一片无人居住的区域，甚至连杂草都没有几棵，除了碎裂的石块是无尽的沙地。

经历数千年之后，此时的苏撒城在遗迹以东数里之处，只是一座可以容纳万人的小城，城道路狭窄逼仄，石头房子低矮破败，连沟通东西的商人也很少经过这里。

这里和东面不远处的波斯利斯好像都已经成为了一个被人遗忘的世界。

但秦晋却知道，这两处地方对于波斯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波斯利斯虽然已经衰败，可依旧保存了大量的神庙，虽然这些神庙在大食人的重税之下已经十空其九，但还是有许多虔诚的祭司们依旧留了下来，等待着重新光大的一天。

同时，为了争取人心，大食人也在波斯利斯修建了不少大食寺。

波斯利斯虽然不再是帝国的军事重镇，却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宗教圣地。

相较之下，苏撒相形见绌的多了，像一个垂垂老矣的村落。

秦晋勘察了这里的地形以后，觉得是一个修建新城的好地方。

将来新城修好，是神武军控扼南部波斯的一条锁链。

“丞相，卡扎尔已经到了苏撒近郊，是不是带他过来？”

这让秦晋有些意外。

“他来的这么快？看来已经等不及哈里发的那顶帽子了呢！”

秦晋还没说话，一直陪同在身侧的清虚子哼着不甚畅通的鼻子说道。

“不必了，让他进城休息一日，明日再见也不迟，此间勘察地形亦有许多不方便让其知晓的……”

军吏奉命而去，秦晋转过头来看向清虚子。

“真人，我不是即将东返，究竟是走是留，你想好了吗？”

神武军的许多骨干都主动要求留下来，镇守波斯。

清虚子一直有些犹豫，一方面舍不得长安城大好的花花世界，可也想留下来建功立业。

如果回到长安，原已经承平，不会有多少打仗的机会，这里紧邻大食，开疆拓土，动辄灭国，只想一想都让人神往呢！

念及此，清虚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贫道留下来，只是一直做这火器营的执事也太腻味了，丞相不如再给贫道分派些别的差使？”

口问着，他的眼睛也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晋，等着秦晋的回答。

闻言，秦晋笑了，他当然知道清虚子脑袋里转的什么主意，当真是做这火器营的执事腻味了吗？自然不是，所为者不过是想要官而已。

这在神武军也算得独一份了，从来还没有任何敢在秦晋面前公然讨要官职差使的。

但对这个牛鼻子老道秦晋偏偏无法发怒，事实清虚子依旧是在籍的道士，按照军法在神武军也没有任何职司差遣，负责火器营的各项事务也都以执事的名义去做。

按照清虚子所积攒的功劳，封个开国候也是够的了。

不过，秦晋纵使已经为他想好了去处，但还是有意吊一吊他的胃口。

“秦某确有意使真人为波斯地方大吏，然则出家之人亦多有不便之处，若真人舍得，不若还俗？”

“还俗？”

顿时，清虚子瞪大了眼睛，连嘴巴稀稀拉拉的几根山羊胡子都立了起来。

“贫道曾在三清祖师驾前发下大宏愿，如今宏愿尚未实现，丞相要断了贫道的根，这不，这不是把贫道往坑里退吗？再说，再说贫道当真还俗了，丞相舍得让贫道做个大都护或是节度使？”

清虚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先是一番叫难，然后突的话锋一转又将球踢回给秦晋。

秦晋被问的愣了一下，继而点头道：

“当下乃用人之际，倘若真人为了朝廷肯有如此大牺牲，秦晋高兴还来不及，又岂会舍不得？”

清虚子立马一拍大腿，砸吧着嘴说道：

“好，这么说定了，改日贫道给三清祖师汇报一下，为朝廷大业还俗了！”

“还俗倒不必，朝廷也未有明规定，出家人不得为大吏，无非是各自教的规矩有所约束，久而久之成了惯例，今次打破惯例也无妨！”

在秦晋看来，清虚子留在教还俗要更加有用。

大唐原有儒释道三家对华民族影响甚深，三者在近千年的进化早相互交融，互有吸收。如今唐朝既然要经营波斯等地，这些宗教化自然也要跟。

清虚子的脑子也转的当真快，马明白了其的深意。

“丞相莫非要在这里广布道教？”

秦晋笑道：

“那要看真人的本事了！”

清虚子大言不惭，拍着胸口保证。

“贫道三寸不烂之舌，死人都能说活了，传道布教而已，小菜一碟！”

到此，他又一转话锋，提了个要求。

“为了事半功倍，也请丞相先禁了大食教和那波斯教，嗯，波斯教或可缓一缓，大食教定得禁了，大食教一日不除，黑衣大食对波斯等地的影响一日不减，十年数十年之下怕再生反复事端，早晚是个隐患。”

对此，秦晋早有想法。

“禁绝宗教的事，朝廷在长安没这么做过，在波斯也不会！”

不等他说完，清虚子撇了撇嘴。

“丞相在长安时，不是接受了第五相公的灭佛之策么，怎么到了这里又对大食教开一面呢？”

当初在长安灭佛，所为的是土地和人口。唐朝建立百年以后，尤其是武后当政及玄宗统治的六七十年，佛教的发展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宗教那么简单，仅仅以关为例，其拥有的土地和人口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而且寺庙的这些土地是不需要缴纳税赋的，那些因为战乱而失去永业田，依附于寺庙的人口自然也不会再向朝廷纳一钱或是一粒粮食。

各大佛寺实际早是最大的地主，而且还是那种不用纳税的大地主，拥有各种世俗人不具备的特权。长此以往，好像有无数条寄生虫寄生在大唐帝国的肚腹，试问国还如何能国？

在安史叛乱之际，各大佛寺并没有感念昔日各种照顾，向朝廷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趁火打劫，进一步兼并无主土地，隐匿良家丁口……

如果放任不管，恐怕国本都要动摇了。

第五琦提出灭佛，实际针对的根本不是宗教，只是希望让刚刚恢复的国家恢复到正常的轨道去。

这些问题，秦晋自然不会和清虚子去争论抑或解释。

针对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政策，如这里，他绝不会步大食后尘，用收人头税这种方式禁绝宗教。

换言之，他不会告诉人不能做什么，而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该做什么，才会有好处。